【《锁麟囊》同人】千金沉沦记
[chapter:说明]
京剧《锁麟囊》同人,讲述了俏丫鬟梅香如何一步一步征服小姐母女,从丫鬟逆袭为主人,实现身份互换的百合的故事。
之前在另一个账号【rasokukou】上发的,但那个号在第一会所的密保丢失,已经登录不上去了,所以转移到这个号上来存档备份。
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小说,没有写完,写的时间跨度也很长,前两章是很多年前写的,大概在 17 年左右吧,当时写了一万多字,感觉写小说很难,于是就放弃了。
第三章至第五章是 2021 年 3 月份注册了色中色账号后,为了混金币开始接着写的,一直写到 6 月份左右,上半部完结后太监掉了,因为当时要筹备第一会所的征文《北风记》。
以现在的眼光看,前两章文笔比较幼稚,当时没有什么写作经验,也没有什么感觉。第三章以后逐渐找到了自己的风格,其中第四章是我最满意的一章,跟现在的文风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这篇文章中梅香这个角色是我非常喜欢的,也是当时塑造最用心的,自我感觉比原作《锁麟囊》中要稍稍立体一些。
可惜限于写作经验故事没有完结,肉戏也只写了薛夫人的部分,小姐在上部中依然没有破瓜,梅香在第五章结尾的肉戏也草草了事。
其实全文的大纲很久之前已经定好了,未来若有时间一定会重写补全,尤其是前两章会彻底进行大改。
不知不觉给自己挖了好多坑……
暂时定一个计划表单吧,《妖妹》拖拖拉拉的应该会接着写,然后是《北风记》的重置版,《康熙微服私访记》目前来看今年的征文结束前是完结不了了,这个不久之后会补全,最后是这篇《锁麟囊》的重置。
在这些坑没填完之前,尽量不再继续开大坑了,不过可能间歇性写一写两三万字的小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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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第一章]
登州城自古繁华,三面环海,汉武帝东巡时曾在此望海上仙山,故此地名曰蓬莱。府城北丹崖山巅蓬莱阁、登州海市并著于世,海港交通,物产丰饶,海内外往来客商具集于此,实乃繁华所在。
时值大明朝万历三十七年,天下太平,河清海晏。这一日刚过完年不久,还在正月里,天气颇为寒冷。登州城南朝天门附近一间房屋内,赵禄寒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这赵禄寒本贯登州府福山县人氏,表字亦坚,祖上也曾颇具资财,不过传到他这一代渐渐破败了。赵禄寒幼时发奋苦读,想在科场上博一个功名,不过时运不济,连考数十年都是科场失利,到今年已是年近五十,还是一个老童生。父母早已亡故,老妻十年前也已撒手人寰,只留下了一个幼女,名叫赵守贞,今年已是十八岁了。
赵禄寒这些年来都是忙于读书科举,并无一技傍身,平日只靠女儿替人缝补度日,眼下自己年纪渐老,女儿也已经长大,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日子越发艰难起来。上一科院试发榜,又是榜上无名,自知科举这条路算是断了,也就绝了求功名的心思,又自觉无颜面对福山邻里,就索性变卖了祖产,与女儿搬到了府城居住,想在登州城里谋个出路。
到现在搬来此地已数月了,眼下刚刚过完了年,又花去了不少银钱,手里所剩无几,过段时间又有一件大事需要用钱,心里很不痛快,眼望着窗外出神,心里盘算着要如何筹钱,不由叹了一口气。
「爹,怎么了?不舒服吗?」
声音从胯下传来,赵禄寒回过神,低头看了看女儿,赵守贞满面桃红,云鬓微散,衣衫半裸,两个白脂玉兔露在外面,粉色桃尖微颤,正跪在他两腿间舔吸肉棒,听见父亲叹气,便抬头看了看父亲,两手兀自握着肉棒上下捋动。
赵禄寒老妻早丧,又无钱去勾栏瓦舍去找那曲中女子作乐,自是欲火难耐,竟与亲生女儿勾搭成奸,至今已有三四年了。起先赵守贞抵死不从,吃不过打只得顺从,这几年年岁渐大,也慢慢体会到其中兴味,虽然内心仍颇以父女乱伦为耻,但面对老父求欢时也就半推半就了。
赵禄寒看了一眼女儿,伸手按住她的头,让她继续服侍,只觉女儿香舌刮蹭着龟头棱子,两只玉手揉捏着春袋,通身舒泰,心中烦恼也就去了一小半。
一手按着女儿头顶,另一只手却往下摸索,捏住了软绵绵的胸脯,一轻一重的把玩,手指头揉捏这鸡头软肉,说道:「也没什么事,趁着时候尚早,一会儿我去街面上看看,你在家好生安歇。」
赵守贞知道父亲是要去街面上给人写书信赚几个钱,赵禄寒这些年被科场耽搁,一无所长,只有写字书法颇为不俗,平日里以代写文书为生。年前写了不少对联家信,得了几个钱,但年后这几日家家忙碌,天气也愈渐寒冷,街面上行人不多,接连两日都是空手而还。
赵守贞口中含着滚烫肉棒,含糊道:「父亲也莫要着急,前几日马干娘送来几件衣裳缝补,忙碌了几日,下午差不多便能缝制完了,晚间给她送过去,少不了得个几分银子。外面天气寒冷,父亲不要在外耽的太晚。」
赵禄寒应了一声,只觉女儿说话时牙齿碰撞,打在龟头上麻麻痒痒,兴致渐浓,便拔出肉棒,猛地伸手将女儿拉倒床上。
「啊……」
赵守贞轻声惊叫一声,赵禄寒却是不管,只顾嘴巴舔弄着颤巍巍的椒乳,一只手却在女儿下体抠弄。
赵守贞鼻尖微微冒汗,忍不住轻吟出声,渐觉情浓,两只腿不自觉的便抬起夹住了父亲。
赵禄寒对着雪白的乳房又亲又咬,舔弄了一阵,只弄得那只雪白椒乳上满是口水牙印,这才作罢。又抬起女儿雪白双腿,吐了一口口水,用手抹在龟头上,分身对准玉蛤,磨了几下便慢慢顶了进去。
「啊……啊……」
赵禄寒虽年近五十,但那活儿颇大,这一杆到底,直达花心,赵守贞只觉下体酸胀,滚烫的一根肉棒一下一下来回戳弄,竟几乎下下够的到花心,顶到美处,不仅腰肢扭动,浪叫出声。
赵禄寒戳弄了几十下,瞥见女儿光腿叠在自己胸前,两只金莲随着自己上下操弄来回抖动,便一手抓过来把玩。
赵守贞裹的是扬州小脚,脚面纤细,盈盈不过三四寸长短,穿着白罗袜,外面套着一双半旧的绣花鞋,捏在手中把玩近乎柔弱无骨。
赵家家无余财,赵守贞这双绣鞋已穿了多年,赵禄寒将金莲捧在脸前,拿鼻子没头没脑的乱嗅,但觉丝丝异味,沁人心脾,颇觉助兴,肉棒更是大了一圈。
赵守贞吃羞,把脚往后一缩,却被赵禄寒牢牢抓住动弹不得。伸出舌头来回舔弄着脚腕的螺丝骨,只觉入口滑腻,牙齿轻轻咬松布袜,淡淡的咸味配合着少女玉足特有的气味,让赵禄寒心神俱醉。
明代妇女缠足之风颇盛,虽不如清代时普及,但从士族到民间均以缠足为雅,大部分诗书世家女郎大多都从七八岁起就缠足,农家女却是不缠足的,因为要砍柴种地,缠足不便劳作,这缠足也成了不事生产的富贵象征。
而缠足又以扬州小脚为佳,扬州小脚大拇指是不拗断的,虽稍显大一些,但胜在纤细,行房时即便浑身赤裸,这金莲绣鞋却是不脱,富贵之家多在绣鞋上做文章,用料做工各具花样,极尽华美,甚至还有用绣鞋斟酒来饮,这叫做「莲杯」,乃是明代士族中一风雅之事,赵禄寒就颇好此道。
赵守贞却对一双金莲被舔弄颇觉羞耻,只是拿手捂着眼睛不敢观瞧。
此时赵禄寒渐觉女儿身体火热,每棒下去必溅出花液,愈发卖力,道:「乖女儿……美不美……?」
赵守贞却闭眼不答,双颊红透,虽觉得极美,却总觉得碍于人伦,不好答话,但喉中却是一声接一声的轻吟。
「嗯……嗯……」
「乖女儿,你叫一声爹来听。」
赵守贞妙目微睁,双眼如水一般,乜了父亲一眼,感受到下体火热,娇躯周身酥软,腻着声道:「爹……爹……啊……」
赵禄寒听见女儿这么叫,禁忌乱伦的刺激感登时涌上,更是如有神助,两手撒开金莲,扶正女儿玉面,一口便含住了朱唇。
「唔……」
舌头顶开贝齿,四下一扫,便寻到了香舌,丁香暗渡,香津四流,更觉美味异常。
抽弄了百余下,赵禄寒再也忍不住,虽行乱伦之事,却也不敢射在体内,忽的将肉棒抽出,对准了女儿的脸,「噗噗」一阵,将白花花滚烫的精液喷了一脸,然后顺势顶入她的口中。
肉棒一离玉蛤,赵守贞便用手自己抠入肉洞,此时被这滚烫的精液当面一淋,花汁四溢,浑身一下一下的颤抖,跟着就泄了身子。
赵禄寒待女儿用口给自己清理完了肉棒,伸手拿过了床前的一方汗巾,给女儿上下擦拭,又少不了一番爱抚。
事后,二人休息了一阵,说过一会子话,赵禄寒看看天色已快近午时,便起身下床,穿了一件破夹袄,又从厨下收了几件果饼待午时充饥,并笔墨纸砚一起,包了一个小包袱,夹在腋下,跟女儿告别了一声,便推门外出。
方一推门,便觉一阵冷风扑面,浑身就打了一个激灵。
赵家在城南典了一间房子,从家中出门,沿着路往东北走,过了养济院,预备仓,道路往左边就是十王庙,供奉着十殿阎罗。此处距离县衙不远,算是城中热闹之地,庙口有一片空场,多有贩卖果蔬茶点的小贩聚集在此。
赵禄寒自有桌椅寄存在庙中,托庙祝代为保管,平日里他都是在空场中支一字摊给人代写书信。
来到庙前,赵禄寒正待进去取桌椅物件,却听身后有人叫到:「亦坚兄?」
赵禄寒回头一看,见那人方脸阔鼻,跟自己年纪相仿,也是约四十余岁,却是认得,不禁喜道:「可愚兄,怎的是你!」
原来这人名叫胡从智,字可愚,多年前和赵禄寒曾一同进学,两人兴味相投,颇聊得来,后来胡从智县试不第,连童生也没考上,也不耐烦来年再考,自谋他业,往来外乡做营生去了,至今已有数年未见。
胡从智做了一揖,紧走两步拉住赵禄寒的手,喜道:「奇遇,奇遇。亦坚真的是你,我从后面瞧着像,起先还没敢认,你何时来到登州城了,我却不知,近来一切可好?」
赵禄寒搬来登州数月,终日为生活所困,没什么能说话的朋友,眼下遇到故交,自也是满心欢喜,道:「也是刚到这不过数月,去年院试放榜,又是榜上无名,眼下也绝了这科场的念头了,到这府城来,看看能否寻个出路。」
胡从智拉着赵禄寒的手,道:「可喜又相遇了,这酒是一定要吃的了,走,走,咱们一会边吃边叙叙旧。」
赵禄寒见十王庙前行人寥寥无几,知今日生意一如前日,便欣然应允,二人携手便奔城北走去。
一路话别离旧情,说说笑笑便来到一间酒楼门前,赵禄寒抬眼一看,见匾额上写的是「望仙楼」三字,心下便有些踌躇。
这望仙楼是登州城一名楼,地近海滨,菜肴雅致自不用说,楼高三层,在最上一层可往北看海,故名望仙。在这里一餐饭往往花费许多,平日里都是富绅阔少在此饮酒作乐,赵禄寒囊中羞涩,便停步站在门口不前。
胡从智与他谈论一路,知赵禄寒近来时运不济,便道:「亦坚,这一餐是我请,今日是我撞见拉你吃饭,待明后日你若方便,我便过府拜会,咱们自在家中小酌。」
赵禄寒也不是迂腐之辈,听了胡从智这么说,便笑道:「那可要可愚兄破费了,实不相瞒,近几日腹内油水空空,早想大餐一顿了。」
二人相视一笑,便携手进了望仙楼。
迈步进门,四下一看,这望仙楼内果然雅致,店内食客均是锦衣胡裘,想来都是富贵人家,便是跑堂店家,也是衣衫整齐精神抖擞。
此时已近正午,正值饭时,店内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二人正待寻找空处落座,却听食客中有人叫道:「哪里来的穷酸,走路也不带眼睛,瞧不见这是什么地方么,就只管拿头往里来撞。」
声音颇有些阴阳怪气,此言一出,店里众人便都往赵禄寒二人看来。
说话这人坐在店内正中,此人二十来岁,衣衫华贵,虽正月里气候寒冷,却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把洒金川扇打开摇晃,样貌还算俊秀,只是满脸飞扬跋扈之色,乜着眼瞧着赵、胡二人。
赵禄寒身穿破夹袄,上面多是补丁,与店内人确是格格不入,但他累年科场失利,生活窘迫,胸中正郁闷非凡,此时听了这讥讽之言,登时大怒。
正要发作,却见胡从智朝那人连连作揖,道:「原来是三公子,一向少见,一向少见。」
附耳悄声对赵禄寒道:「此人乃是登州一纨绔,家财万贯,姓虞名希尧,表字子高,亦坚莫要招惹于他。」
那虞希尧歪着头看了一眼胡从智,笑道:「原来是你,往日拉我入你那什么劳什子教,我却没搭理,眼下竟愈发不长进了,想骗这老穷酸入教么,你这劳什子罗教倒也真像是个箩筐,什么东西都好往里装。」惹得店内众人大笑。
原来胡从智乃是罗教教徒,罗教嘉靖年间由老祖罗梦鸿所创,信仰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在山东福建等地颇为兴盛,胡从智曾想拉拢虞希尧这般富户入教,虞希尧却毫无兴趣,今日偶然碰到故知赵禄寒,便想与他谈论一番引他入教。
此时被虞希尧叫破,满脸尴尬,连连赔笑,便拉着赵禄寒往外退去。
虞希尧见二人往外走,便笑道:「也罢,进来转一圈倒也有一般好处,这沾了一身人气回去,街上土狗恶犬也知道这是个人了,自不敢轻易下口。」
有人想讨好虞公子,见虞希尧作弄人,便凑趣道:「只是这般回去被认不出来,少了同伴,岂不可怜?」
众人又是一团大笑。
赵禄寒本被胡从智拉扯着往外走,听了这番话,怒火中烧,心道:「这厮欺人太甚,管他什么鱼三公子、虾二公子,今天这饭还就在此吃定了。」
一摸口袋,尚有几钱银子,便拉着胡从智回头进店,也不听他苦劝。
虞希尧轻摇折扇,笑吟吟的看着赵禄寒反身进店,他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今日聚众饮酒,心情颇佳,就有心拿这穷酸取乐,见赵禄寒寻到一空桌正待过去落座,把折扇合起一挥,朝那边一指,身旁便有一人笑着站起快步过去抢先落座,占了那空位。
一连寻了三桌,都被人抢先占下,店内众人都是连声哄笑,都要瞧虞公子如何作弄人,虞希尧自顾同旁人饮酒,故意大声谈笑,更显得赵禄寒尴尬。
赵禄寒初时只凭胸中一股怒气,没头没脑的便进来,现在被人作弄,站在店内尴尬异常,不知如何收场,又连累了胡从智,心中大悔,愈发恼恨起虞希尧来。
正没奈何处,只听店内一角传来一清脆声音道:「二位先生,如不嫌弃,过来一同落座吧。」
声音清脆悦耳,十分动听。众人心中都是微微一惊,此时邀二人同坐,便是得罪了虞三公子,待看清声音传处,都是目瞪口呆。
只见店内一角处一桌坐着二人,具是年轻俊俏的少年公子,尤其是说话那人,着一件蓝色软烟罗圆领袍,身材纤细,皮肤白皙,唇若丹朱,俨然贵侯王孙。
众人无不意夺神摇,自惭形秽,均想:「什么宋玉潘安,卫阶周郎,比起此人来只怕都遥遥不及。」
赵禄寒正自窘迫,见有人邀请,自是万分愿意,当下便向那蓝衣公子告了一声罪,同胡从智一同落座,只见桌上放着几碟点心,一张棋盘,原来二人正在对弈。
蓝衣公子待二人落座,便撤去棋盘,吩咐店家重上了一壶茶,又点了一碟糟鹅胗掌,一碟笋丝,一尾酒糟鲥鱼,一碟十香瓜茄,又要了一壶金华酒。须臾店家送上菜来,果然精致,色味双全。
赵禄寒向蓝衣公子做了一作揖,道:「多谢公子盛情,使我二人免于尴尬。在下赵禄寒,表字亦坚,这位是吾兄胡从智胡可愚,敢问二位公子高姓大名?」
蓝衣公子略一沉吟,道:「在下李纯,字可笑,这个是小仆李梅。相逢偶遇,把酒言欢,何须言谢,只是好教赵兄胡兄得知,世间也并非尽是狗眼看人之辈。」
这话讥讽虞希尧,若在平时,似虞希尧这般无理也要欺人之辈,早就暴跳如雷,呼唤恶奴去殴打了。只是眼见李纯这俊俏王孙,竟神魂颠倒,心神摇曳,对讥讽之语充耳不闻。
店内众人也都目不转睛瞧着那四人,心里都酸溜溜的,暗道明珠暗投,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晚明风气开放,官宦富商不但广纳美妾,更喜欢蓄养娈童,男风颇盛。富家公子大多有龙阳之好,喜欢涂脂抹粉,结交美貌少年,光明正大地调风弄月。民间不以为耻,反引为风流韵事,津津乐道。
眼见得四人交谈对饮,虞希尧心里不是滋味,暗恨自己先前没往那边留意,竟漏看了店内还有这一个美少年,否则早就过去结交了。见李纯替赵禄寒二人化解尴尬,心头不快,只顾低头吃酒。店内众人与赵禄寒本无仇怨,只是不想得罪虞公子,此时虞希尧偃旗息鼓,也自都不再管闲事了。
四人对饮了几杯,赵禄寒心中不快,却是酒到杯干。小声问胡从智道:「那个什么虞公子是何许人也,无故欺人,如此猖狂。」
胡从智也悄声道:「此人是本地一出了名的纨绔,家财万贯,平日花天酒地,走马斗鸡,这无故欺人之事倒也没少做。上一科院试放榜,此人居然也榜上有名,中了秀才生员,想来应该是在学问之外花了不少钱财,做了不少功夫。眼下有了生员功名,在府学进学,却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结交一干纨绔终日花天酒地。听人说近来虞府还向薛家去提亲,不知结果,若真成了,那才真叫明珠暗投呢。」
听胡从智这番话,李梅便瞧向李纯,李纯妙目精光一闪,眉头微促。
赵禄寒叹道:「哼,这般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竟也能得中生员,实是可叹。这薛家又是什么样的人家?」
胡从智道:「也是本地富绅,那薛府的薛公,乃是壬午科进士,点了翰林院翰林,任工部给事,放过一任乡试考官,因不喜阿附权贵,辞官回乡,专心做学问。这薛翰林在山东士林中颇有名气,家中奴仆万千,良田万顷,富贵非凡。只可惜薛家人丁不旺,薛翰林前几年过世,膝下却没有男丁,只留下一个幼女,那薛小姐年方十八,得老翰林千恩万宠,琴棋书画具佳,不输男儿。只是听说自幼骄纵使性,提亲的踏破了门槛,却也难入她法眼,竟要自择夫婿,那虞公子跟薛家提亲,我看未必能成。」
李梅忽然用手把桌子一拍,喝道:「你们俩好好说话吃酒,又说起别人家小姐有的没的做什么!」
赵、胡二人具是一惊。
李纯皱了皱眉,对李梅道:「休得无礼。」
顿了一顿,又冲二人微笑道:「二位先生似也是读书人?仙乡何处,妻儿可在此间?」
赵禄寒拱了拱手,道:「我二人本贯登州府福山县人氏,说来惭愧,在下考场蹉跎,接连失利,虚度四十余年,却只是一个童生而已。拙荆早丧,只余下一女,眼下在亦在城中。」
李纯点了点头,浅浅的斟了一杯,道:「我闻亦坚兄言谈不凡,胸有才学,何妨下科再考,或许能高中。」
赵禄寒道:「一把年纪老童生,又考什么了,自上一科落榜,便已绝了科场争雄的心思了。」
几人又喝了一阵子,金华酒本不甚烈,但赵禄寒考了数十年,青春虚度,胸中抑郁,就有些不胜酒力,酒入愁肠,便把这满腹委屈倾诉出来,胡从智和李纯都劝勉了一阵。
赵禄寒喝了一杯,借着酒力,道:「我考了数十年,自认八股制艺也还算尚可,翻看那些时文集子,与我比似也未强多少,只可恨阅卷官有眼无珠,又可叹八股禁锢天下士子,让天下士人只知死读书,更有甚者,都到中了生员,却只知八股程文,至于什么唐诗宋词一概不读,问及李太白、杜工部,更是瞠目,不知是何许人,这等腐儒也能得中生员,岂不可笑!天下有才之士被科考所误着不知有多少,青春虚度,到头来悔之晚矣!」
这话声音说的略大,引得店内众人纷纷侧目,胡从智拉了拉他衣襟,悄声道:「莫要狂言,咱们只管吃酒。」
李梅白眼一翻,正待讥讽,李纯却拊掌高声道:「说得好!闻此言便知亦坚兄眼界高远,想这八股文乃是太祖所制,行文严苛,嘉靖之后更是每出考题尽皆为无理搭,从四书五经中截取只言片语拼凑成题,却要考生代圣人立言,如此岂非反歪曲圣人本意?」
这话正中赵禄寒胸怀,登生知己之感,忙举杯敬了李纯。
耳听得李纯那边叽叽喳喳,虞希尧坐在这里好不难受,听到李纯赞叹赵禄寒那穷酸,更是妒火中烧,待要发作,但只拿眼乜着李纯明眸皓齿的模样,满腔怒火竟自烟消云散,只是馋极了那美少年,心如千万只猫爪在挠一般,心痒难耐,当下便满斟一杯,朝李纯那一桌走去。
来到李纯等人桌前,虞希尧满面堆笑,道:「在下虞希尧,表字子高,敬李公子一杯,还请李公子到那边落座,一同饮酒如何?」
李纯却理也不理,只顾同赵禄寒、胡从智等说话,谈一些八股时文之弊。李纯向赵禄寒请教时文,赵禄寒便把上一科院试做的那篇背诵了出来。
虞希尧端着酒杯站在那无人搭理,好不尴尬,他自幼娇生惯养,得父兄宠爱,平素一呼百应,什么时候这样被人无视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怒火中烧,却不曾想他适才作弄旁人时旁人感受如何。
耳听得赵禄寒背诵了一篇五百余字的八股,虞希尧冷笑连连。
胡从智说他不学无术,确是冤枉了他。虞希尧得父亲骄宠疼爱,自幼延请名师授课,人又是极聪明的,只不过心猿意马,对书法绘画,吹拉弹唱,投壶行令,走马斗鸡等事均是一点即通,读书就有些懈怠。但得名师指点,传授了八股心得,制艺虽不甚佳,但比之寒门苦读的赵禄寒却要强上一些。
待赵禄寒一篇背诵完毕,虞希尧便冷笑道:「此文做的狗屁不通,却也在此狂妄自尊,诽谤圣贤,自己不学无术,不怪自己制艺不精,反倒怪起八股时文来,当自己是提学宗师么?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赵禄寒一生蹉跎科场,本自抑郁,闻此言登时满面涨红,双手颤抖,气的说不出话来。
李纯扬眉道:「你说他制艺不精,难道阁下便才高八斗了?」
虞希尧见李纯跟自己说话,连忙笑道:「才高八斗算不上,但要胜过乡野穷酸,自是绰绰有余。李兄若不信,就请到我那一桌,咱们相互切磋一番。」
李纯道:「虞公子休要故做谦虚,装模作样,你既自认才学,我与你赌一赌,你敢不敢?」
虞希尧看着赵禄寒,冷笑道:「赌八股吗?好啊。」
李纯适才听了赵禄寒背诵的制艺,知问题所在,这老童生在乡间闭门苦读,无人指点,于八股文的应试技巧一无所知,而且心中厌恶八股束缚,作起文来尽情挥洒,却不知愈是这样,考官愈是不喜。整个登州府院试各县童生过千,每人三篇八股文,数量繁多,阅卷官阅起来极为吃力,往往只看破题承题便定下是否录取,赵禄寒不在破题上下功夫,先声夺目,自然不易取中。
但当着虞希尧面说赵禄寒作文不佳,却也是不肯,有心要夺虞希尧面子,便道:「我们适才正说八股束缚思维,如何又要赌文?听闻虞公子琴棋书画尽皆精通,我就与你赌棋,如何?」
虞希尧点头道:「赌棋亦可,只是没有彩头确实无趣。」
李纯眉头一皱,不悦道:「你要赌什么彩头?」
虞希尧涎着脸道:「我若赢了,你便随我回府,我在家中设一小宴,咱们切磋诗书棋艺。」
「放肆!」旁边小仆李梅听了顿时火冒三丈,怒喝道:「岂有此理!公子,咱们不和他赌,看他能怎的!」
不料李纯却点头了点头道:「好,就是如此。」
李梅睁大眼睛瞪着李纯,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
李纯却是摆摆手,拿眼睛瞟向虞希尧:「你赢了我随你回府,我若赢了么……」
顿了一顿,瞧见虞希尧手中拿的洒金川扇,便道:「我若赢了,你把这扇儿抵给我,从此以后但见此扇,需听从号令,不得有违。」
虞希尧折扇一扬,「刷」的一下打开,只见扇面中岗陵逶迤,草木蒙茸,显是名家所作。
虞希尧笑道:「李公子却也识货,此扇为华亭董玄宰所画,价值不菲,李公子如若喜欢,送给你又有何妨?若说听从号令,嘿嘿,待公子随我回府,到时要我听从号令又有何难?」说话间便露出猥亵笑容。
董玄宰便是董其昌,此人书画双绝,海内文宗,曾任东宫太子的讲师,在士林中极为有名,他的书画往往千金难求,是以店内众人听说是董其昌的扇面,都是「哦」的一声,心中都十分羡慕。
李纯见虞希尧笑的恶心,心中厌恶,眉头微促,撤去了桌上酒菜,把刚刚收起来的棋盘又摆了出来。
虞希尧合上折扇,指着赵禄寒道:「与公子赌棋可以,但我瞧见这穷酸心中讨厌得紧,我偏要再赌一轮八股。」
赵禄寒大怒,便要答应。
正待此时,只听有人迈步进店,高声笑道:「子高兄要赌八股?那我来的正巧了,我来同你赌如何?」
众人一齐朝那人望去,只见来人穿一件缎面鹤氅,体型颀长,清新俊逸,仪表堂堂,身后跟着着几个小奚奴,正大笑着朝这边走来。
虞希尧见是此人,面带不愉,心中厌恶,冷冷道:「哪都有你,真是令人不快,明章兄今天又跑这里来凑热闹了么?」
[chapter:第二章]
来人也是登州本地富绅,姓周名庭训,表字明章,前几年同虞希尧在田产上有些纠纷,两家就此解下仇怨,每次见面必针锋相对。
今日周庭训来望仙楼饮酒,走到门口就听到有人争执,认出这是虞希尧的声音,在门口听了一阵,见虞希尧要与人赌八股,便大笑迈步进门。
周庭训找了一空桌坐下,抬头对虞希尧笑道:「怎么,子高兄不是才高八斗么,还怕区区制艺?」
虞希尧哼了一声,冷冷道:「我自与这穷酸赌,碍你什么事了?」
周庭训拊掌笑道:「好,很好。」对赵禄寒道:「这位先生,周某狂妄,这八股一题的赌约,我代你如何?」
赵禄寒本待不愿,但瞧见周庭训也是鲜衣怒马,自己惹不起虞希尧,既有人出头,自己又何必争这一口气?当下拱了拱手,道:「如此多谢公子了。」
周庭训便道:「好了,这位先生已然答应,子高兄便与我切磋一番吧,不过子高兄如果不敢,那我也无可奈何。」
虞希尧叫道:「哪个不敢了?哪个不敢了?赌!谁不敢赌谁是孙子!周明章,我同你赌两百两银子,你来不来?」
两百两银子非是小数,但周庭训眼睛也不眨,应声道:「好,我输了饶你两百两,你若输了,我也不要你的银子,我要你给这位公子和这两位先生作揖道歉,说你虞子高今日知错改错,再不敢犯。」
两百两银子虽多,但对他和虞希尧来说也尽拿的出手,他要做的就是让虞希尧颜面尽失。
虞希尧俊脸扭曲,怒极反笑:「好说,就这么着。」
李纯此时已经整理好棋盘,道:「八股制艺耗时颇长,二位不如各出题目,只破题即可,哪个破题精妙,便是赢了,二位看如何?」
破题是八股起首处,用几句话说破题目要义,明代以后多为两句。周、虞二人也本不耐烦花费一两个时辰去作全篇八股,听此建议,自然都说好。
李纯接着道:「虞公子才学非凡,与我一边对弈,一边破题,更显才情,传出去也是一番佳话。」
虞希尧觉得这样非常吃亏,但瞧见李纯眉目如画,虽赌约还尚未输,心里却早就任凭差遣了,咬了咬牙,道:「既然李公子如此说,那我就依了你。」
李纯笑道:「我也不占你便宜,让你先行,要让几子?」
明代围棋与现代围棋不同,先手优势很大,棋力相差极大的,通常要让子。虞希尧一边对弈一边破题,就是让二子也无可厚非,但他却要在佳人面前卖弄本事,不肯掉面子,嚷道:「让什么让了,只管下便是。」当下便落座,拿了一颗白子摆在了去位人官上,也就是星位小飞挂。
李纯微微一笑,也不多言,也拿了黑子三间低夹。二人便一来一回下了十几手。
周庭训看了一会,道:「子高兄先出题目吧,我也不占你便宜。」
虞希尧冷哼一声,拿着棋子沉吟片刻,道:「我出一四书题——『阙党童子将命』,你破题吧。」说罢便落了一子。
「阙党童子将命」出自《论语》,算是中规中矩的四书题。
赵禄寒听了,心中也自盘算,拟出了两句破题,自觉尚可,只不知周庭训要如何破题。
却见周庭训在店内来回踱步,片刻间便有了计较,笑道:「我已破成——『于宾客往来之地,而见一无所知之人焉』,子高兄看我破的如何?」
「阙党童子将命」原句是说一童子拜会孔子,孔子评价此童子,说他不是坐在长辈位置上就是与长辈同行,乃一急于求成之人。
周庭训所破题两句则解释为大庭广众之下有一个孤陋寡闻之人,一语双关,既破了题目,又很是应当前之景,暗讽虞希尧不学无术。可谓破的甚妙。
店内食客中不少都是生员童生,听周庭训破题,便有人笑出声来,李纯听了也自莞尔。周庭训的几个小奚奴听不懂,见自家少爷破出,也不管好与不好,只管高声拍手叫嚷,大赞少爷才思敏捷,破的巧妙。
赵禄寒哈哈大笑,心中畅快淋漓,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虞希尧大怒,拍案而起,怒道:「你说谁一无所知?」
周庭训笑道:「你出题,我破题,规矩如此,你气从何来?你我二人赌文,自然是谁破不出,谁是那一无所知之人了。」
虞希尧便要发作,只听李纯淡淡道:「虞公子投子不下,要弃子认输么?」
也不知怎的,听了李纯清脆悦耳的声音,虞希尧满腔怒火竟发不出来,当下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暗自恼怒。
周庭训道:「那现在轮到我出题了,子高兄请听好了,我出的也是四书题——『梁惠王章句上』,请吧。」
众人又是忍不住一阵大笑,这「梁惠王章句上」不是《孟子》里的句子,而是标题,《孟子》第一篇就是这「梁惠王章句上」,自来科考都是从章句中出题,从没有拿标题来出题的,但这「梁惠王章句上」又的确是四书中的,所以不能说周庭训出题违规。
虞希尧嚷道:「你这算什么题目?」
周庭训笑道:「我只问你四书中有没有这一句话?既然有你就破来,眼下并不是正经科举考试,先前订赌约时也没人说要按着科场规矩来不是?」
虞希尧紧握着棋子,面目扭曲,脸涨成了猪肝色,呼呼喘气。
周庭训的几个小奚奴却不怕虞公子,见虞希尧受窘,知道自家少爷出题甚妙,都高声叫道:「破啊,虞公子不是才高八斗么,破啊,看谁是『一无所知』之人!」
虞府几个奴仆大怒,便要上来撕扯,正闹作一团,只听虞希尧大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众人一时都没了声音,李纯却落子不停,虞希尧狂怒中心神大乱,顾头不顾尾,被李纯步步紧逼,劣势已然呈现。
周庭训却不着急,翘起二郎腿,拿着一碗茶,看二人下棋。
店内一时间安静异常,只听见虞希尧呼呼的喘气声与棋子敲击棋盘的叮叮声。
不过一刻钟,虞希尧中腹大片白棋被剿,边角上那几片残余也做不活了,这一盘却是输的干干净净。
虞希尧怔怔的看着棋盘残子,一言不发,李纯慢慢从虞希尧手中抽出了那把董其昌画的洒金川扇,「唰」的一声打开,在胸前轻轻摇晃,笑道:「承让了。」
虞希尧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向李纯,一脸不可思议。虽说他适才胸中狂怒,心神大乱,但对棋艺高低他是看的出来的。这李纯棋艺高明之极,即便正常来下,受虞希尧三子只怕也能轻松稳赢。
周庭训歪着头看了看棋局,笑道:「哟,输啦?无妨,还有我这赌约呢,才高八斗的虞公子刚才那题目破出来没有?」
虞希尧怒目而视,口中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这题目却是做不出。
自己赌文赌棋都是输的一塌糊涂,他自从娘胎出来长到这么大一个人,从未受过如此挫折。他出身富贵,周边围着的朋友奴仆具是有求于他,要讨好于他,与他相搏,都让着哄他开心,他自己又有些聪明心性,未尝一败,有些心高气傲,以为自己天分甚高,眼下众目睽睽输的如此狼狈,心中自是羞愤异常。
周庭训道:「既作不出,那就请『一无所知之人』履行赌约,向二位先生和李公子道歉吧!」
「道个屁!」
虞希尧大喝一声,抬脚便将桌子踢翻,棋子撒的到处乱飞,呼喝奴仆便要往外走,周家的人连忙把门挡住不放他出去,顿时又撕扯成一团。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只听「啪」的一声,却是李纯拿了一茶碗摔碎在地,手中折扇合拢,指着虞希尧高声叫道:「虞子高,你要混赖不成?输了任凭差遣,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声音动听悦耳,众人都扭头看向虞希尧。
虞希尧道:「是又如何?」
李纯点头道:「你既认了就好,我现在就差遣你,去给这二位先生赔礼道歉。」
虞希尧怔在当场,双拳紧握,脸上由青转红,又由红转青,面目扭曲,好半天,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低着头快步走到赵禄寒、胡从智二人身前,胡乱的做了一揖,便要往外走。
李纯又道:「还有呢?」手中折扇轻轻拍打着自己前胸。
虞希尧咬了咬牙,心中暗恨,又朝李纯作了一揖,低声道:「虞某知错改错,再也不敢了。」
说罢掩面而去,一溜烟已然消失不见。
虞府仆从也慌忙跟出,周庭训与李纯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虞希尧闹了个丢人现眼,羞愤而走,与他相好的几个食客待在店内也是无味,纷纷与周庭训作揖告辞,不一会店内便空空荡荡只剩下几个人了。
赵禄寒与胡从智对望一眼,也朝着周庭训做了一揖,道:「今日得周公子、李公子仗义出手,使我二人免于难堪,感激不尽,我二人敬二位公子一杯。」
周庭训笑着还礼,道:「好说,好说。」当下店家便重整酒席。
几人喝了几杯,互换了姓名,周庭训对李纯道:「可笑兄聪明智慧,今日你我二人联手将虞子高戏耍一番,令人心中大快。可笑兄棋艺高明,才情非凡,在下久居登州,似却从未见过。」
李纯笑道:「我平日不大出门罢了,无名之辈,明章兄无怪乎不知。至于棋艺,京师林先生曾在舍下盘桓数月,指点过在下几手棋。」
周庭训道:「可是那京师大国手林符卿先生吗?」
李纯点头道:「正是。」
周庭训等三人肃然起敬。林符卿乃是京城大国手,围棋对弈天下第一,无人能敌,这李纯能与林符卿交往,想必也是门第显赫,只是为何在登州府内从未听过有这么一个人?心中都有些纳闷。
李纯道:「今日咱们得罪了虞子高,他心中难平,怕是要报复。明章兄和我自不怕他,亦坚兄和可愚兄却要留心。」
赵禄寒二人点头称是,心中也颇为后悔——早知如此,便不到这望仙楼来了,没得惹一身麻烦,后患无穷。
周庭训冷哼道:「虞子高平素仗势欺人,我却不怕他,赵兄、胡兄,若再碰见虞子高,只管找我便是。」
李纯笑道:「挨了打再去找你,那还来得及吗?」说着把手中折扇合拢,递给赵禄寒,道:「先前与虞子高定下赌约,说是见此扇任凭差遣,我观虞子高虽然顽劣,却是一守信之人,下次若撞见他,拿出此扇,或许能周旋一时。」
周庭训道:「可笑兄看人极准,虞子高与我打交道数年,此人其他都不值一提,只是这信字也颇可称道。」
几人吃了一阵子酒,李纯便起身告辞。赵禄寒、胡从智也告别了周庭训,此番经历颇称奇遇,二人谈起方才之事啧啧称奇,自携手去而去不提,只留周庭训在店内举杯自饮,心中暗道:「这李可笑,到底是何许人也?」
别过了周庭训等人,从望仙楼出来,李梅便埋怨道:「今天真真的惊险,小姐可记着,下回可别管这些闲事了,回头又得让夫人责骂。」
李纯笑道:「不出来看看,怎知那虞子高是何嘴脸?夫人还犹豫呢,得亏今日撞见了,要不把我许过去,那可真是坑死人了。」
原来这二人乃是女扮男装,正是胡从智方才说的薛府小姐和贴身丫头梅香。
那李纯便是薛小姐,芳名薛湘灵,其父薛翰林对他千恩万宠,那薛翰林满腹诗书,膝下无儿,便对薛湘灵百依百顺,亲自给女儿开蒙教学。
薛湘灵也是极为聪慧,什么诗书八股、琴棋书画乃至针线女红无一不精,更得老翰林欢喜,常常感叹生女更胜男儿。
由于父母骄宠,薛小姐便自小有些撒娇使性,什么都要由着自己来。别人家的女孩六七岁时就要缠足,薛湘灵怕痛,只哭的昏天黑地,打死也不让缠。薛翰林心疼女儿,也由得她去了,是以到一十八岁,仍是天足。
晚明富贵之家也并非都是人人缠足,薛湘灵秀足本也生的娇小,在裙下也不有碍观瞻,更何况翰林府富豪之家,又有谁敢瞧不起了。
不缠足却也有了不少好处,骑马、蹴鞠均能玩得了。老翰林在时还有些拘束,前些年老翰林谢世,薛夫人又不怎么管事,薛湘灵便如破笼之鸟一般。
她读书既多,心气极高,非看的顺眼的不嫁,近年来年岁已到,提亲的络绎不绝,却都被一口回绝。前几日虞希尧也上门提亲,那虞府乃是本地富豪,下面田庄上田产无数,薛夫人就有些心动,和薛湘灵来商量。
薛湘灵对虞希尧纨绔之名略有耳闻,今日便和贴身侍女梅香女扮男装,来看个究竟。眼瞧见虞希尧放荡不堪,当众出丑,心中鄙夷,这门亲事也自不用提了。
二人一路说笑,过了黑水河画桥,转过了府学宫,便来到薛府前。五间九架大宅南面临街,北面临水,重堂邃宇,瓦兽屋脊,赫赫威凛,梁栋、檐角均用朱碧绘饰,外墙高照,内宇宏深。
二人来到薛府墙门外,侧门便开了,迎出了好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那人白须冉冉,正是薛府大管家薛良。
薛良见过了礼,迎着薛湘灵、梅香二人往里走,瞧见薛湘灵一身男装,皱眉道:「怎么扮男装了?叫外人认出岂不生事?」
薛湘灵笑道:「没事的,今日当面撞见了虞子高和那周府的周明章,他二人也没瞧出来不是。」
伸手摘了头上的方巾递给梅香,道:「你且给薛良讲讲,咱们是如何作弄那虞子高的。」
梅香含笑说了,轻笑道:「小姐使了个假名儿,李纯李可笑,就是『你蠢你可笑』呗,那几个秀才公子竟没听出来,也真真的可笑。」
薛良哼道:「还兀自得意,这定是你的鬼主意。小姐胡闹,你不劝住也就罢了,还跟着起哄,小心我禀明了夫人,看夫人不撕下你一层皮。」
梅香便叫起撞天屈来:「我的薛大爷,我怎的没劝,你倒是问问,我劝了小姐她能听吗,还不是白费吐沫星子?」
薛良喝到:「还顶嘴,该罚!」
梅香吐了吐舌头,住口不言。
到了二门外,薛良等人便停步不前,过了这门就是内宅,非女眷不得入内。薛湘灵同梅香回到了自己闺房内,梅香给斟了一杯茶,薛湘灵接过来喝了。
喝过了茶,坐在那怔怔的出了一会子神,想到今日所见,不免好笑。她虽在家时有些骄纵使性,但本性也素来端庄,家教甚严,今日扮了男装在府外如此胡闹,却是第一次。
梅香见薛湘灵面露微笑,便道:「今日说来也还真是惊险,万一那虞公子使起性子来,不管不顾的乱打一通,咱们却如何收场?且喜撞见了周公子,要我说,那周公子家境好,言谈有趣,学识又是极高的,我看比那虞公子强了不知多少倍。」
薛湘灵啐道:「你又知道了。快别在这嚼闲话了,要是传到夫人耳中,瞧你的好呢。」
薛夫人御下颇严厉,梅香听了就有些害怕,当下不再谈起。
薛湘灵在望仙楼吃了一阵子酒,虽说饮的不多,但女孩家不胜酒力,现在却有些乏了,便叫梅香铺了床小憩。
梅香服侍小姐睡下后,悄悄的关门退出。看了看日头,眼下正值午后,内宅丫鬟仆妇没事的大多都去午睡了,她自己经历方才之事,还有些兴奋,睡不着觉,想起后花园养的猫儿狗儿,也不知有没有人给它们喂食,便去厨下取了些碎饼碎肉去花园喂猫。
来到花园院墙外,正待寻找猫儿狗儿,只听得墙那边传来「汪汪」数声狗叫,叫声呜咽,好似口中塞着东西一般。不由心中疑惑:「这狗叫听得奇怪,是薛大爷新打来的狗子?」
生怕狗子认生不分青红皂白咬了自己,当下侧着身子轻手轻脚来到院墙一小窗下,垫着脚透过小窗朝里看去。
只见院墙那边站了一个人,二十来岁,黑衣皂帽,看侧脸认得是本府家丁王青,心中更是疑惑不解:「这内宅非女眷不得入内,王青来这里做什么?」
王青手中牵了一条链子,脚边趴着一团白花花的东西,正自扭来扭曲,口中呜咽。
梅香不禁疑窦丛生,心中暗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白花花的一团肉一般,不像是个狗子。」
脚下微动,换了个方向看去,只见那团扭来扭曲的白肉原来是一个女人,浑身赤裸,云鬓散乱,脖中套着府内栓狗的铁链,屁股使劲朝上撅着,来回摇晃,玉蛤和菊门上汁水淋漓,在阳光照射下耀眼夺目。
那女子此时正埋首于王青胯间,一边呜呜的学着狗叫,一边舔弄着王青那活儿。
梅香顿时一惊,羞的面红耳赤,连忙低头低声啐道:「好没廉耻的一对狗男女,光天化日之下竟行这等龌龊之事。」
虽然心中害羞、害怕,但还是禁不住心中好奇,只觉周身火热,心底像是猫爪乱挠一般,忍不住又偷眼看去。
待仔细看清了女子面容,顿如五雷轰顶,惊的肝胆具裂,耳朵嗡的一声,瞬间听不到声响了,只觉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这女子竟然正是薛湘灵之母——薛夫人!
梅香连喘了几口气,暗惊道:「王青这厮狗胆包天,竟做出如此忤逆之事!」
本想就奔出去喊人报官,转念一想又停住了脚步,自己势单力孤,万一被王青知觉,他犯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恐怕对自己不利,况且这等丑事被人知晓,薛家也就过不下去了,还是先看看再说。
轻轻垫着脚,又隔着小窗看去,这回更是摒声息气,生怕被人发现,好像自己才是贼人一般。
那王青牵着狗链,瞧着身下母狗一般的薛夫人,脸上冷笑连连,待薛夫人吸了一阵子,忽的抽出了肉棒,一把抓住云鬓,不由分说抬手就是几个耳光。
「啪啪」数下,只抽打得薛夫人双颊通红,平日里颇具威仪的薛夫人此刻楚楚可怜,双目含泪,只是双唇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叫啊!」王青又是连抽几下,道:「忘了规矩了么?主人用家法的时候,母狗该怎么做?」
薛夫人慌忙点头,待王青抽一下,便「汪」的喊了一声,抽打两下,又「汪汪」喊了两下,王青一口气抽了七八下,只听得薛夫人在那一连串「汪汪汪」的喊个不住,也分不清多少下了,自觉好笑,抬脚便蹬到薛夫人面门上,将她踹倒在地,笑骂道:「这死母狗,叫的倒是欢实。」
此时虽是午后,但仍在正月里,气候还是十分寒冷,薛夫人萎顿在地,全身赤裸,直冻得筛糠一般,全身通红,不住地打着哆嗦。
王青铁链一抖,薛夫人脖子便跟着一紧,强忍着寒冷,连忙跪好,额头碰地,肥臀翘起,颤声道:「主人罚的好,罚的对,贱母狗就是欠打……主人……母狗实在冷的熬不住了……求主人疼惜……」
王青却是不答,冷着脸绕着薛夫人缓步走了几圈,薛夫人仍保持五体投地的姿态,不敢擅动,只是口出不断呼出白气,想来是冷极。
王青又一圈绕道薛夫人背后,冷不丁一巴掌拍到高高翘起的肥臀上,只拍的肉浪翻滚。
「啊!」薛夫人吃了一吓,大叫出声。
王青喝到:「自己拿狗爪子,扒开屁股,主人来赏你。」
薛夫人温顺之极,拿手扒开两瓣肥臀,露出了蜜汁四流的菊门和蜜穴,两腿之间光溜溜的,竟是没有任何毛发。
王青在手上吐了一口口水,慢慢用手指去揉捏蛤间花蒂,薛夫人花蒂倒是颇大,直如婴指,王青中指沾了些花蜜,一下一下的抠弄着蜜穴。
「啊……啊……主人……」
薛夫人肥臀扭来扭曲,此时云鬓已彻底散开,乌云般的秀发堆了一地,额头尚自碰在地上,只碾的通红玉面满是尘土,口中白气呼呼,呢喃不成声。
揉捏了一阵蜜穴花蒂,弄得满手滑腻,尽是腥臊花蜜,王青面露淫笑,拿手在肥臀上上下抹净,又拿食指沾了一些,慢慢顶如菊门之中。
食指顶入,只觉得一团火热包围,内里层层叠叠,菊口肉瓣一紧一松的轻轻箍着手指,好不舒服。
薛夫人此时已是眼泪四流,菊穴酸胀,两手撑着玉股,全身力气只凭额头和两只膝盖支撑,自是辛苦异常,腻着声音连声哀求道:「主人……主人……求主人疼母狗……」
「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拍到了屁股上,王青喝道:「我要如何还用你教!」
当下便把裤子半退下来,胯中阳物早已一柱冲天,青筋暴涨,拿肉棒在菊门口磨了几下,便慢慢的顶了进去。
「哦……」
二人都是发出了满足的一声呻吟,薛夫人菊门被人一顶,差点便泄出了身子来,王青伸手抓住薛夫人手臂,就如骑马一般在身后一下一下的戳弄着菊穴,只干的菊瓣外翻,玉蛤汁水四溢,流了满满一地。
「啊……啊……你这骚母狗……今日唤你来,为何来迟……让主人空等……」
王青挥汗如雨,一边上下戳弄着一边问道。
薛夫人此时早已有些神志不清,双目紧闭,头发四散,满脸尘土,只顾着感受菊门滚烫肉棒进进出出,听王青问话,方断断续续的答道:「嗯……嗯……主人休怪……只因晌午寻湘儿不见,打发人去找,这才知道是出府去了……母狗是担心湘儿……」
「哼,就知道是你那女儿。你且瞧着,早晚我一并收了她。」
「不……不……不可以……」薛夫人拼命摇头,「湘儿……不可以,只这一节,我万万不同意……」
王青冷哼一声,一手用力扳住薛夫人的下巴,把她扳到怀中,手指抠弄着她的檀口,冷声道:「你这当娘的都如此下贱,倒是还在乎女儿,也真是奇事,母狗也有女儿么?」
王青手指上残有花蜜,薛夫人品尝着自己花蜜混杂着唾液、汗水的腥咸味道,脸上红云遍布,只是拼命摇头不答。
梅香在一旁看的面红耳赤,心中暗恨:「王青这狗才胆大包天,不光同夫人行那苟且之事,竟还惦记着小姐,实在可恨之极。」
见二人仍干的酣畅淋漓,生怕再待下去被发现,便蹑手蹑脚的退出花园,待退出一段距离,料想二人听不见了,拔腿就跑,一路马不停蹄,飞奔回了薛湘灵闺房。
推门进入,胸口仍是砰砰直跳,脸上红云未退,自坐在厅内几旁,连倒了几碗茶水喝下去,喘了一阵才渐渐平复下来。
梅香握着茶杯坐了一阵子,扭头看向里间床上兀自沉睡的小姐,心中思绪万千,难过、害怕、怜惜、鄙夷……诸多情绪纷至而来。
轻手轻脚走到薛湘灵床边,但见小姐樱唇微张,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帘,眼皮微微转动,想来是在发梦,只不知是梦的什么。
梅香看着薛湘灵怔怔出神,薛小姐在自己心目中极为完美,自己自幼被牙婆卖入薛家,签了奴契,入了奴籍,就一直跟着小姐身旁,小姐年纪比自己大着一两岁,平日里又是严肃端庄,但有时却又像自己小妹妹一般天真烂漫,就像今日扮了男装外出胡闹,才智棋艺胆量却都力压男子一头,更令梅香佩服万分。
小姐虽然有时候骄纵使性,但心底却很是善良,本来对小姐万分尊敬,但平素严厉的薛夫人刚才那跪在奴仆脚下淫荡下贱的模样一直在梅香脑海中挥之不去,心中对薛夫人鄙夷万分,现在竟渐渐地也有些瞧不起小姐了:「你虽然是富家千金,素来骄傲,但你母亲不过是一个人尽可夫的母狗罢了。」
怀着这份心思,小姐在她心中地位登时下降了不少,这时再打量薛湘灵,便发现原来小姐是如此之美——平日里虽也觉得小姐是个美人,但总觉高高在上,觉得本该如此,但此刻再审视,又发现了平日里不会关注的地方。
屋内暖炉燃烧,暖意融融,床头燃的熏香四下摇曳,薛湘灵白皙的皮肤被暖炉蒸的微微透红,双唇湿润,微露贝齿,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好似一副海棠春睡美人图景一般。
梅香想着方才薛夫人与王青的苟且之事,心潮也有些荡漾,低头盯着小姐如花俏脸,忍不住慢慢低下头去,轻轻吻住了她的樱唇。
薛湘灵午间饮了一些酒,头脑中兀自昏昏沉沉,梅香这一吻下去,却是仍没有醒来,只是喉中轻哼一声,一股夹杂着酒气伴着少女香甜的气息微微吐出。
梅香吻着樱唇,心中暗道:「哼,你看,你这般模样,跟你那淫贱的母亲又有什么两样。」
渐渐大着胆子,舌头轻轻顶开薛湘灵双唇,慢慢轻扫着贝齿,吸吮着小姐口中香甜唾液,渐觉动情,一只手忍不住搭上了薛湘灵酥胸,隔着棉被轻轻揉捏着。
「嗯……」
薛湘灵感受到似有人在触碰,双眼掀动,梅香知她这是要醒来,吃了一惊,慌忙抬起头来,手尚未拿开,薛湘灵便睁开了眼睛。
「小姐,吵到你了吗?」
梅香心中暗跳,假装给她盖了盖被子,便往后退了一步,怕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薛湘灵把枕头立起来往后靠了一下,就这样半靠半坐着依在那,伸了一个懒腰,忽觉口中滑腻,以为是自己睡觉时流的口水,登时满面羞红,伸懒腰伸到一半的手慌忙收回来抹了一下。
见梅香立在床边,便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梅香脸上也是滚烫,拿衣袖轻轻遮住脸,只盼望小姐没有注意,蚊声道:「也有小半个时辰了,小姐可睡好了?」
薛湘灵嗯了一声,坐起身来,梅香便去打水给她洗面梳头,又忙了一阵梳洗完毕。
薛湘灵道:「走,瞧瞧夫人去,午前走的时候没跟她老人家知会一声,这会子怕是要急了,等下少不了被说几句。」
梅香听见要去见薛夫人,那白花花的肉体在眼前一闪而过,胸中突的一跳,顿时浮想联翩,慌忙连声咳嗽掩饰。
薛湘灵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满面通红,咳嗽连连,问道:「怎么,病了吗?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瞧瞧?」
梅香慌忙道:「没事没事,是口水给呛了一下子。」
薛湘灵微微一笑,不以为意,梅香却在心中暗道:「哼,是给你的口水给呛到了呢。」不觉又有些小小的得意。
二人便迈步出门,向薛夫人住处走去。
梅香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也不知薛夫人和王青此时是否还在做那档子事,小姐这一去若是撞见了,那该如何是好?
[chapter:第三章]
薛夫人喜静,平素吃斋念佛,薛翰林故世后,便在花园另一侧起了一所别院居住,庭院深深,古树环合,院内堂中供奉了释迦佛像,平时少有人声,僻静雅致。
薛湘灵同梅香朝着别院信步而行,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
路过花园影墙时,梅香心中突的一跳,偷偷扭转过头去打眼观瞧,影墙遮挡,四周枝影摇曳,却什么也没有瞧见,竖耳倾听,也未听见人声,心下稍安。
刚转过了后花园,迎头正碰见一个青衣小丫鬟,手中捧着厚厚的一摞竹签彩纸,慢悠悠地朝别院走来,认得是薛夫人贴身丫鬟菊友。
「菊友?」
薛湘灵叫住了她,笑道:「拿的什么?夫人可在院中么?」
菊友此时香汗淋漓,累的呼呼喘气,扭头见是小姐,便停下来,撅嘴道:「谁知道呢,头晌午就打发我去找薛大爷搬这些东西,没让我伺候着,这都来回跑了好几趟了,可把我累得够呛。」
梅香忙接过竹签彩纸来帮着搬了,奇道:「搬这些做什么?——哦,可是要札花灯?」
「是了,薛大爷说了,今年上元花灯,咱们新来的徐府尊徐大人要大大的操办,知会了各家都要扎彩灯,咱们家的灯说是还要在丹崖山放呢。」菊友皱眉道:「这下可有的忙了,札灯的工匠忙不过来,要咱们府上的人也帮忙札。」
听了这话,薛湘灵顿时妙目一亮,喜道:「徐府尊要大操办?想必今年花灯热闹的紧,我去求求夫人,到时候咱们也一起到丹崖山去看放灯可好?」
幼时她曾随着父亲去丹崖山看过放灯,星桥铁锁,火树银花,满山灯火如同火龙舞动一般,煞是好看,灯棚两侧叫买叫卖,猜谜打趣,热闹非凡。
只是父亲去世后,家中俱是女眷,不便登山,这几年也只能在家门口看一看花灯了,与那丹崖山颠热闹景象不可同日而语,自然极想再去山上观灯。
梅香和菊友对视一眼,心里也都是一般心思,都笑道:「小姐能求下来,那就阿弥陀佛了——不过夫人不知能不能同意。」
一路谈笑,便来到了薛夫人居住的别院门前。
三人在门前驻足,薛湘灵向房内轻声呼道:「母亲?」
房内无人应声。菊友轻轻推了推房门,没有推开,却是从里面上了门闩。
「咦,奇了,怎么还闩了门?」菊友奇道。
梅香却是心知肚明,鄙夷万分,心中暗道:「哼,大白天关着门能做什么好事,这一对狗男女,还不是在——」自觉龌龊肮脏,甚是羞人,便没继续往下细想。
暗暗冷笑一声,转头对菊友说道:「我先和你把东西拿过去吧,花灯还是在你屋里札吗?」
菊友点头道:「嗯,前几年不也这样吗?人手不够用,这几天梅香姐你也要帮着札灯呢。」
忽然一拍脑门,狐疑道:「夫人今天可真是怪了,让我空跑了好几趟领彩纸,却是把你的那份也搬过来了,一会你还要带回去,可不是折腾人吗?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
梅香在一旁冷笑连连,并不答话。薛夫人支开菊友,自然是要与家奴王青行苟且之事了。
堂堂朝廷翰林夫人,一府之尊,况又已年近四旬,女儿都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竟还如此不知羞耻,甘愿赤身露体委身家奴,任他欺凌羞辱,实是下贱至极。
而自己虽说是入了奴籍的丫鬟下人,但却也知自怜自爱,与之相比,自己仿佛要高贵了许多。
薛湘灵玉指轻轻戳了一下菊友额头,笑骂道:「你这死丫头,还敢编排夫人不是,快去快去。」
待梅香和菊友转去,复又轻轻敲了敲房门,轻声道:「母亲可曾安睡?」
「……」
「……是湘儿吗?」
小半晌,薛夫人的声音才从房内传出,似有些颤抖慌乱,随即簌簌作响之声传来,不一会复又安静下来。
「是,母亲可曾起身?」
「……你……你等一下。」
隔了一会,脚步声响,门扇两开,薛夫人打开了房门,只是面色晕红,云鬓散乱,身上衣衫有些不整,似是匆忙睡醒披上,容颜显得有些憔悴,全不似平素端庄贤淑之态,反隐隐透露着几分小女儿羞涩状。
薛湘灵见了,忙扶住薛夫人进屋,关切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觉得不适?」
「没……没什么……」
薛夫人没有在几旁落座,却径走到里间床边坐下,拉着薛湘灵的素手,强笑道:「只是有些困倦罢了,午前差菊友去薛良处拿彩纸,左右无事,就贪睡了一会。」
面容一整,又反问薛湘灵道:「我还要问你呢,上午你跟梅香两个人跑哪里去了?女孩家怎能出府乱跑?竟然还瞒着我,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薛湘灵格格一笑,却并不如何害怕,拉着母亲的手也靠床边挨着坐下,嫣然道:「前几日您老人家不是说,那虞府的虞子高要来提亲吗,于是我和梅香想着就去瞧了瞧。」
薛夫人冷哼一声道:「越来越不像话啦。」
薛湘灵道:「真得亏着去看了一看呢,这才知道那虞子高是什么样的人。」
接着就把中午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当然把扮了男装胡闹,自己与虞希尧赌棋的事摘了个干干净净,只说是在旁偷眼观瞧。
薛夫人听了,皱眉道:「之前听人传言,还将信将疑,想那虞家也是诗书世家,虞公当年在京也曾和你父同朝为官,不想儿孙竟是如此不肖浑闹。」
薛湘灵笑道:「谁说不是呢。」
母女正说着话,只听屋外脚步声响,却是梅香推门走了进来,向薛夫人见了礼,站在外间帘旁回事道:「回夫人、小姐,扎花灯的东西已经搬到菊友房中去了,她说要在房内札灯,问夫人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薛夫人见了梅香,把脸一沉,冷声道:「我说上午寻你们不见,原来是你带着湘儿出去乱跑,若是出了事又该如何?梅香你给我听好了,下次如若再犯,我定要严惩。」
梅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慢慢垂下头,怔怔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只是低声唯唯称是。
薛湘灵轻轻拉了拉母亲胳膊,柔声道:「是我非要去的,不关梅香的事。」
薛夫人哼了一声,用手指在薛湘灵脸上刮了一下,说道:「你也一样,下次也不饶,罚的还要更厉害些。」
薛湘灵笑道:「是,孩儿听从母亲吩咐。」又道:「听菊友说,上元节咱们家要在丹崖山上放灯?」
薛夫人点头道:「嗯,你父是徐府尊乡试座师,他倒是很客气,递了帖子,说本应来拜会,不过府中俱是女眷又恐不便,就送了好多礼来,其他事情自与薛良商议。」
顿了一顿,忽想到一事,又拍着薛湘灵的手,道:「徐府尊还同薛良讲,听说湘儿是咱们登州有名的才女,灯面一定要请你来绘几幅,在丹崖山上放灯时,也让他这个做师兄的在同僚面前长脸,你可愿意?」
薛湘灵嫣然道:「这有何难,只是……」
朝梅香望了一眼,眼中狡黠神色一闪而过:「……咱们家也有好久没有上山看过放灯了,这次女儿给徐府尊绘了灯面,也想要去看一看。」
「去丹崖山看放灯?」薛夫人眉头微皱:「到时候山上山下都是人,闹哄哄的,岂不是不便?」
薛湘灵央道:「走慢点也就是了,等人上的差不多咱们再慢慢走,多带着些家人,没有事的。」
「这……」
薛夫人还待再讲,蓦地身体一僵,脸上红云一闪而过,神色变幻不定,顿了一顿,续而低声强笑道:「……那……那就这样吧。」
「真的?」
薛湘灵心中一喜,没想到母亲竟然如此轻松就同意了,自己想好的诸多说辞一个也没有用上,顿时笑靥如花,扭过头朝着梅香得意一笑。
她自己没有注意到薛夫人神情变化,梅香却在旁边看了个真着。
梅香适才一进屋,便留心偷眼四下打量,目光扫处,屋内其余一切正常,唯见薛夫人与薛湘灵所坐床下,幔帐处隐隐似露出一幅黑色衣襟,心中一阵狂跳,知道王青此时正藏身于床下。
心中惊惧、恐怖、愤怒、鄙夷、轻视……诸多情绪纷纷闪过,眼见得适才薛夫人说话时,床下帐幔蠕动,似有一只手轻轻伸出,隔着床帐捉住了薛夫人的穿着细绒软鞋的雪白脚踝,缓慢揉搓,故而薛夫人才临时改口同意。
实不想王青竟然如此大胆,眼下屋内只有三个女子,其余家丁都在二门外,此时若是叫破,王青不管不顾冲将出来,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梅香越想越是心惊,额头上渗出丝丝细汗,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咬了咬牙,插嘴道:「小姐……既然夫人答应了,咱们……咱们就先回去吧,也让夫人好好安歇。」
薛湘灵一怔:「回去?」不知梅香是何用意。
「……刚才菊友说,说她那也要整理出给我的一份彩纸和竹签,我……我想早些做完,免得耽误上元放灯……」
情急之下,语无伦次,竟不知说什么才好,理由捏造的有些蹩脚。
不料紧接着薛夫人也忙道:「是了,湘儿你先和梅香回去吧,我也有些乏了……哦对了,梅香,你出去的时候告诉菊友,让她在房中札灯便是,不必来伺候了……」
薛湘灵无奈,本来还想同母亲多说一会子话,现在也只好告别,与梅香一同退出屋内。
梅香回身关上房门时,从门缝中偷眼瞧见,一只粗壮的手臂毒蛇一般,从床下缓缓伸出,顺着薛夫人雪白滑腻的脚踝一路向上摸索,倏的一下,猛然直直地插入裙内。
「啊……」
薛夫人蓦地低声惊叫,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说不出的透骨柔媚,带着三分吃惊,七分春意,竟与刚才为母慈爱威严之态判若两人,简直就像最下贱的曲中妓女一般。
牙床垂下的帐幔簌簌滚动,知是王青即将钻出,不敢再看,连忙带紧门,快步走开。
她忍住不去想房内正在发生的事情,但却偏偏忍不住的浮想联翩;她想要努力回忆薛夫人平日端庄严肃的身影,但那赤身露乳淫荡的肉体又无情的击碎了她的想象。
若是小姐知道了真相,那该如何呢?她会怎么想,怎么做?
……
恍然回神,天色已暮。
薛湘灵闺阁之中,梅香怔怔的坐在一旁,手中一边紧一下慢一下的札着花灯龙骨,脑中一边胡思乱想。
目光望向薛湘灵,只见她正在案旁挥毫作画,案上焚香缭绕,暖橘色的灯火摇曳闪烁,映照在她如花俏脸之上,更增添数分娇柔俏丽之色,恍若神仙妃子。
若知她的母亲现在仍在奴仆胯下求欢,被凌辱折磨的死去活来,当作何感想?
「梅香,在想什么呢?还在生闷气呢?夫人说了你几句,一个下午了,你都跟丢了魂一样。」
薛湘灵没有回头,手中不停,旁边已然有了两张画好的绢画,铺在几上,这是应登州府新任徐知府所求,预备糊在花灯上的灯画。
「啊……没有,没什么,我在想灯的花样。」
梅香一震,思绪回转,慌忙否认,手中花灯龙骨轻轻放下,缓步走到案边,低头翻看小姐作好的绢画。
一张画的是木芙蓉花绽放,花上落了一只彩蝶嬉戏,旁边有蝇头小字,题曰:「一朵浓姿独看来,秋庭暮雨洗尘埃。天涯海角同荣谢,岂要移根上苑栽。」
另一张则是山丹花从之中,一只狸猫正自酣睡,同样有诗题曰:「铁钩时得小溪鱼,饱卧花阴兴有余。自是鼠嫌贫不到,莫惭尸素在吾庐。」
端的是野趣天然,梅香虽不懂书画之道,也觉清新可喜。
再看薛湘灵正绘着的那一张,却是竹林茅亭,一青年书生面对棋坪,正在闲敲棋子。画中之人虽着男装,但面容娇好,容姿秀丽,却与薛湘灵自己极为相似。
梅香咦了一声,问道:「小姐,你画的是自己吗?」
「怎么样,像不像?」薛湘灵笑道:「晌午下了一盘棋,借着兴头画了一张,夫人若是见了,不知道能不能认出来。」
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梅香,抿嘴一笑,又在一旁勾画寥寥数笔,一个小童形象便跃然纸上,立于青年之旁,眉眼之间正是梅香之神态,神情狡黠,惟妙惟肖。
「呀,连我也画上了,画的可真像。」梅香赞道。
小童几笔画成,薛湘灵微微一顿,略作思考,便又在旁边题了两句:「接得羽书知贼破,烂柯山下正围棋。」
一幅绢画便算是作完了,画毕,薛湘灵放下笔,轻轻晃了晃酸痛的手腕,道:「天晚了,先画这三张吧,余下的明天再说。」
梅香便见小姐不画了,便收了纸笔,又忙活了好一阵伺候小姐梳洗更衣,待她睡下,吹熄了灯火,便缓步退出了房中。
此时落日早已没于海面群山之下,湛蓝色的夜空繁星点点,晚风凉爽。
从上午扮了男装偷偷跑出府时的兴奋,到看到小姐智斗虞希尧时的快意;从撞见薛夫人、王青通奸时的震惊紧张,又到别院发现床下藏有恶奴时的恐惧恶心……
梅香只觉心潮澎湃,神情激荡,更是无心睡眠,没有就寝,漫无目的的在院中来回踱步。
忽然院外簇簇响声传来,一阵冷风倏的卷过,树影摇曳,在影墙上张牙舞爪,恍惚之间似有一个人影闪过。
「……谁?」
梅香心头一紧,恐惧之情油然而生,颤着声低喝道。
「梅香姐,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一阵低笑,月亮门旁果然便钻出一个人来,青衣皂帽,面容猥琐,竟是午后欺主的恶奴王青!
「王青!你……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你别过来!」
梅香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几步,手忙脚乱地拔下头上发簪护于胸前,颤声道:「内宅非女眷不得入内,不懂规矩吗,快走快走,否则……否则我可就要嚷啦……」
王青低声嘿道:「嘿,进内宅算什么,还有比这更过份的事呢,你不是都瞧见了么?」
「瞧见……瞧见什么啦?你快走……快走……」
王青摆摆手,低声笑道:「梅香姐别装了,其实中午那会你刚到花园时,我就发现你了。」
说着踏前一步,续道:「不过无需害怕,我可没什么恶意,也不想伤害你,而是想和你做笔交易。」
梅香两手抓住发簪朝前一伸,道:「你站那,别过来。」
王青倒也听话,立刻停下脚步。
「交易……什么交易?」
梅香惊疑不定,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王青叹了口气道:「梅香姐,我若想伤你,眼下轻而易举,我实是真心。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你放心——绝对没有危险。」
见梅香一动不动,又道:「梅香姐若不去,那我只能去找小姐当面谈谈了。」说罢,作势欲朝房内迈步。
「别动别动……好,我跟你去……」梅香花容失色,眼中噙泪,几欲哭将出来。
自己若是不跟去,王青冲进屋内,薛小姐难免要遭受恶奴凌辱。
虽然因薛夫人之故,内心对薛小姐的态度感情也隐隐有些变得微妙,但毕竟从小卖入薛府,就一直跟着薛小姐,二人虽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若王青真的意图不轨,自己则拼了命也要保护薛湘灵。
可是若王青对自己不利那又该如何?
梅香心中一团乱麻,脸上泪痕点点,眉头紧锁,心神激荡之下,护主之切、姐妹之情最终还是占了上风,磨磨蹭蹭的跟着王青后面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在黑夜中穿梭于薛府之内。内宅中只需伺候薛夫人母女,可忙的事并不算很多,故而其他丫鬟妇人也早早睡下。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星子闪烁,远处墙外的灯火映照,堪堪可模糊辨物。
王青见跟在屁股后面的梅香始终保持了一段距离,神情紧张,手中还举着那个发簪,不觉好笑,问道:「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梅香紧握发簪,默然良久,方低声问道:「你……你是如何……夫人为何会这样听你的话?」
王青一怔,本以为她要问自己来意,想不到却问这个问题。不过也不算太过于意外,便扬眉道:「自然是有把柄在手了。」
「什么把柄?」
「嘿嘿,这个却不能说。我这么跟你说吧,只存我愿意,别说夫人,就是整个薛府都可以瞬间破落,阖府上下,一干老少,不管是谁,人人均不能免祸。」王青故作神秘,眉飞色舞,脸上露出得意之极的神色。
梅香心思电转,不解王青话中意思。
薛家世家大族,虽然薛翰林早已故去,而且膝下没有男丁,但其作为朝廷京官致仕,在山东士林中声名远扬,就如徐府尊来说便是其门生,况且家中田产颇丰,王青区区一介家奴,父母亦是奴仆,均已早亡,没听过他有什么厉害背景,他又算个什么东西,能拿住什么厉害把柄,敢和薛府抗衡?
见梅香默然,王青也不再言语,一马当先,快步赶路。
二人兜兜转转,穿门过户,不一会来到一栋二层阁楼前,此处人声较之薛夫人别院更静,二层窗内似有烛火透出,不过烛光似乎极暗,楼前匾额上隐隐能看清写的是「静致斋」三个字。
却是已故的薛翰林读书会客的书斋。
静致斋典出三国时期蜀汉丞相诸葛武侯「非淡泊无以明志, 非宁静无以致远」之句,薛翰林生前常在此读书。因读书不喜人打扰,故而静致斋位置相对偏僻,四周广植草木花卉,盛夏绿意葱葱似海,寒冬则枝影钩戈如画,雅致非凡。
二楼设有卧房,以备主人读书疲惫休憩之用。不过自从薛翰林故世后,除了仆役定期打扫,已经没什么人来了,薛湘灵除了幼时开蒙曾跟着薛翰林来书斋习字外,都是在自己闺阁内读书作画,偶尔缺了什么书再差人来取。
由于薛翰林积威犹在,平日里仆役丫鬟们都不敢在此放肆,但此时王青却显得毫不在乎,有如回到自己家一般,推门便入。
梅香忍不住问道:「到底什么事?」
王青扭过头,嘿然道:「这个不忙说,待我先送你一个大礼,剩下的之后再谈,嘿嘿,保证包你满意。」说罢超梅香招了招手,示意跟随,登楼而上。
梅香满腹狐疑,思量半晌,也无作他想,只好远远跟在他身后,拾级上了书斋二楼。
上得楼来,只见二楼外间书房中的花梨书案上点了一盏细烛,一灯如豆,明灭忽闪,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四周书架之上书册卷轴琳琅,经史子集排布。
王青正站在二楼书斋里侧卧房门前,手中举着另一盏烛台,见她上来,便冲她咧嘴一笑,神秘道:「这里面便是送给你的大礼了。」说罢轻轻推开卧房隔门。
随着「吱呀」声响,门扇两开,卧房内被王青手中的烛台烛光射入,便仿佛一道闪电利剑劈入一般,房内情形瞬间映入眼帘。
梅香登时惊住,口中忍不住「赫赫」之声连作,喉中只觉饥渴麻痒,浑身颤抖,心脏跳动似要破胸而出,一时竟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只见卧房之中,赫然正是薛夫人。
此刻她周身赤裸,双臂被一指粗的麻绳绕过双乳,反剪背后,两只脚上只着了金莲绣鞋,亦是被麻绳紧锁,白腻的肉体在昏黄暗淡的烛光映照下,竟好似如有光芒散发一般,而被麻绳绑缚之处由于绳索上下磨动,红痕累累,好似红梅映雪,更显肉体丰腴白腻。
薛夫人头上发髻整齐,簪花齐备,显是理过云鬓,正双膝跪地,扭动不止。而眼部却蒙着厚厚的黑布,不能视物,往日里端庄的脸上红潮翻涌,口中流涎,檀口轻启,随着呼吸喷出淡淡的白雾,呢喃之声不绝于耳,两腿之间花蛤汁水淋漓,偶有滴落,此情此景,淫靡异常,撩人耳目。
虽然之前在花园隔着院墙看过薛夫人赤裸淫荡之态,但此刻近距离观瞧,震撼程度不可同日而语,刺激犹甚当时。
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薛夫人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颤声道:「是主人吗……怎么还有一个人,还有谁来了……是谁……」
王青见梅香怔在当场,轻笑一声,扭过头去冲着薛夫人轻喝道:「少他妈的废话,有客人来了,母狗还不快来迎接!」
薛夫人听了沉默不语,身体似在轻轻颤抖,又似似在轻轻摇头,黑色布罩之下,两行清泪顺着脸庞缓缓垂下。
在王青连番催促下,过了好半晌,这才慢慢俯下身去,扭动身躯,爬了过来。
然而她手脚被缚之下,不便行动,只好蛇形蠕动过来,雪白身躯之上,点点红痕与地上尘土交错,室内气氛既觉淫荡异常,又透露出了几分诡异。
梅香见赤裸的薛夫人一点一点地蠕动到自己脚下,吃了一惊,连忙后退一步躲开,退的太急甚至险些摔倒。
王青见状,伸手在薛夫人肥臀上「啪」的一拍,斥道:「混蛋,要撞到客人吗?」
薛夫人悲吟一声,由于目不视物,只凭借大致方向,朝着梅香连连叩头,「咚咚咚」几声下去,额上便多了一块灰渍。然后翘着臀,仰着头,腻声呻吟道:「贱母狗欢……欢迎客人。」
低头去寻到梅香双足,伸长脖颈,香舌探出,一下一下的来回舔吻着梅香的鞋面。
梅香的脚隔着鞋面,被软软的舌头舔弄,热腾腾的呼气吹拂,只觉得麻痒温热,身份颠倒的奇异感觉令她心中有些发毛,汗毛倒竖,便忍不住又想再退一步。
王青连忙阻拦,嘿嘿笑道:「别躲、别躲。这便是送你的大礼了。」
听到这话,梅香和身下的薛夫人身体几乎同时一震。
梅香妙目圆睁,瞪大眼睛看着王青,满眼不可思议,怕被认出,便一手捂住嘴不敢出声,另一只手指了指身下翘臀舔足的薛夫人,又伸手指了指自己,似是疑问。
王青含笑点了点头,踢了薛夫人一脚,喝道:「别发骚了,觉得痒滚回去自己抠去。」
薛夫人无奈应了一声,朝梅香和王青各磕了一个头,臀部扭转方向,却又是慢慢蠕动回去,动作颇为滑稽可笑。
王青不再管她,伸出手向梅香示意一下,来到外间,关上了房门,笑道:「怎么样,礼物还满意吗?」
梅香连声喘息,平复了一下激荡神情,压低声音颤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青笑道:「送你的礼物呀。除了我之外,这骚母狗又有了一个新主人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以后内宅诸事,还不是由你说了算了?薛府之中,你我二人就是真正的主人。」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王青乜着眼睛瞧了一眼梅香,一字一顿道:「你不是薛小姐的贴身丫鬟吗?我要你,帮我搞到薛小姐。对了还有,那些什么鱼公子、虾公子的,凡是来捣乱的都给挡下,不许接近小姐——薛府的财产连同这对母女,我可不想同其他男人分享。」
此话虽然梅香心中隐隐有些能够猜到,但亲耳听到,还是气的浑身颤抖,只觉羞愤异常,柳眉倒竖,正待开口相斥,不料却被王青伸手拦下:「你不用现在回答我,仔细好好考虑,我并不是很着急。」
回头向卧房方向看了一眼,嘻笑道:「我先回去了,你可以在这里和那条母狗一边玩一边考虑——哦对了,若要离开,不用管她,拴在这儿就好,明天我来带她下去。」
转身下楼,走了几步,又道:「不要想着喊人报官什么的,别忘了,我可是有薛家的把柄在手,事情闹破了,大家一拍两散,薛家也好,你我也好,全都一起完蛋。」
说罢竟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梅香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梅香呆立了半晌,身体渐渐无力地蹲坐到地上,双手抱膝,埋首其中,轻轻啜泣起来。
这一日经历的事情比她前十几年的经历都要多了好多倍,严肃端庄的夫人成了低贱性奴,豪阔一时的偌大薛府则掌控于家奴之手,小姐虽然聪慧但始终年幼,继而整个薛家的前途、薛夫人母女的命运,诸多大事眼下竟似要决断与己手……
一时间心念电转,思绪万千,往日情形如走马观花一般层层浮现脑海,挥赶不去。
幼年家贫无依时的饥寒与悲苦,父亲将她亲手交于牙婆时脸上的心碎不舍与决绝,初到薛府时的孤独与害怕,得知作为贴身丫鬟侍候小姐时的胆怯与开心,薛翰林的威严正直,薛夫人的严肃慈爱……
十年来自己已经把这里当成了温暖的家,而现在却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幻梦破碎……
……
也不知过了多久,伸手抹了抹眼泪,缓缓站起身来,轻启门扉,薛夫人依然赤身露体躺在地上,身上红痕累累,恍如梅花映雪。
梅香蹲在薛夫人的面前,抚摸着她白嫩滑腻的柔肤,感受着她躯体的轻轻颤抖,妙目中流转出心碎、愧疚、同情、恼恨、不舍、愤怒……诸多情绪,暗中已下定了决心。
她要保护好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要守护陪伴自己十年的主人亦或姐妹。
而眼前这个击碎这一切美好幻梦的女人,这个无力守护自己温馨回忆的女人,则必须要狠狠地给与惩罚。
手中逐渐用力,似是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力气,只捏的薛夫人连连呻吟,肉虫一般在肮脏的地板上来回不断扭动。
蓦地低头一口咬住薛夫人高耸雪白的乳房,贝齿刺入雪肤,登时腥甜滑腻之感击入喉头。
「啊————!」
薛夫人发口中流涎,仰头面朝天,声音颤抖着发出了通天彻地般悲吟惨叫。
梅香满口鲜血淋漓,略显童稚的俏脸上沾着点点血丝,眼神冰冷如霜。她冷笑着扬起下巴,俯视着脚下这具白生生的肉体,缓缓地绽放出一个决绝的微笑。
残烛燃烧,将室内两个交错的身影映照在墙壁上,不断变换重叠,灯影大小明灭随之摇曳,阁楼内外寂静无声,只有一声声的悲鸣呻吟不时传出。
胡天胡地,良久之后。
薛夫人已是筋疲力尽,周身上下遍布撕咬、揉捏的淤痕,一指粗的麻绳依然紧缚,无力的躺在赤裸的梅香怀中。
梅香上下轻轻柔抚怀中成熟肉体,至此方知为人之乐,不由心神舒畅,快意非凡。
薛夫人沉寂片刻,樱唇翕动,声如蚊讷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你……你是谁?」
梅香微微一笑,伸出一跟手指,轻轻拉开了薛夫人眼前黑布。
薛夫人睫毛掀动,看到眼前蹂躏自己半夜之久的人,竟是比自己女儿还要小着一两岁的俏丽少女,细看之下,认得是女儿的贴身丫鬟梅香。
眼中伤心悲苦惊异神色一闪而过,叹了口气,随即认命似的又闭上了双眼,不再看她。
梅香靠在她的身上,春葱似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这薛夫人胸前的鸡头软肉,轻声道:「夫人见是我,很是失望吗?」
薛夫人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并口不言。
硕大白嫩的羊脂玉兔随着手指上下不断变换形状,梅香柔声道:「王青那到底掌握了什么,能让你这般自甘下贱?」
薛夫人沉默良久,方才轻声道:「……是一本书。」
「那是什么?」梅香不禁奇道。
薛翰林府中藏书无数,单单就这静致斋中便是琳琅满目,图册卷轴,书画史籍不计其数,是什么书能够搅的府中如此天翻地覆?
梅香虽跟着薛湘灵识得一些字,但毕竟年幼识浅,全然猜不到方向。
薛夫人轻轻睁开双眼,凝视着她,疑道:「你不知道?」
梅香皱着眉摇了摇头,薛夫人却不再回答。
梅香不禁愤然,心中冷哼一声,暗想:「我虽然不知道什么书,却知道此刻你支配做我的一条狗。」
手中蓦地用力,不待薛夫人呼痛,已然低头咬住了她的嘴唇。
舌尖伸入顶开薛夫人的贝齿,将自己的口水输送到其口中,手指不断向下抚弄,在两腿之间光溜溜的阴门处打着圈,轻轻戳弄着蛤口。
薛夫人扭动玉体,想要躲闪,又不敢用力挣脱,口中吞咽着流入的少女香津,腻声轻吟不断。
见此刻薛夫人浪荡模样,梅香心中鄙夷之心更甚,想要凌辱蹂躏其之心如火沸腾,猛地翻身坐起,两手捉了薛夫人的一对金莲,伸出赤足用力踏在了她的玉蛤之上。
「嗯……啊……」
薛夫人两腿夹紧,汁液喷溅,想要转动身躯,双臂脚踝却仍被绳索所缚,金莲亦捉住,无从借力,直痛的泣泪齐下。
梅香低头看着自己没有缠裹的脚掌,虽然白嫩纤细,足趾修长,但始终不为风俗所容,为人瞧不起,又觉得掌中薛夫人的金莲盈盈一握,不由心中有些失落。
自己虽然占据主动,但始终是一个下人,只因为做了丫鬟,要侍候她们母女,因而没有缠足,而薛夫人虽眼下一幅浪荡姿态,却是一生都在豪富之家长大,缠裹的金莲秀足盈盈不过三寸,显然无需管什么操劳闲事。
梅香冷哼一声,脚掌狠狠踏住了薛夫人的如花俏脸,足趾用力钻入了她的檀口之中,不断捻动。恨恨道:「从今夜开始,你就是我的一条母狗,这辈子都是一条母狗!」
薛夫人口中吮吸着沾满了自己爱液与汗水的足趾,腥咸难忍。自己身为一府至尊,却被一个身份低微、年龄比自己小了一半的丫鬟踩踏于脚下,任意蹂躏,又不由心中悲苦万分,泪水忍不住的簇簇而落。
口中却喃喃道:「……我是母狗……这辈子,都是一条母狗……」
一阵寒风吹过,书斋窗格扇动,桌上的残烛登时熄灭,只余下一丝青烟袅袅回旋,随即消散。
一夜就如此过去了。
翌日午后,听说王青等几个家丁要随大管家薛良出府去办置丹崖山的上元灯会事宜,不在府中,梅香略感松了一口气,心中不断盘算如何应对王青所求。
正月十五在即,府中花灯也做的差不多了,大件的灯盏自有工匠制作,自己家人札的小灯也只够用做沿街的灯棚之上。
薛湘灵应徐府尊绘了六副灯景图,这是要贴在丹崖山顶的花灯之上的,府衙来人已经收去。
日子一切如常,薛小姐依旧每日读书游乐,梅香、菊友等丫鬟仆妇依然忙碌着府中杂事,只是每日清晨薛小姐给母亲问过安后,夫人总要留下梅香单独安排一些事宜,却又不知忙的是什么。
眨眼几日,便到了上元佳节。
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地京。每年正月十五,丹崖山元宵灯景乃是登州一绝,上元节这几日,城中开放宵禁,乡村夫妇住的远的大多在白天进城,钻灯棚、走灯桥,等到入夜一齐欣赏丹崖山银河倒挂的人间奇景。
薛府众人自然不用跟乡民一样起个大早出门。但薛湘灵、菊友、梅香等年轻女孩还是打一早就兴奋异常,盼着夜晚快快到来。
待到了午后,府中开始安排登山观景事宜。本打算多带几个家人,防止山上人多给冲散了,但府衙里来了人通知,今年各家各户需禁烟火,禁车马以及豪奴开道,这是徐府尊担心自己今年初次操办盛会,上山人多了,烟火一起容易走水,豪奴车马开道则易引起纠纷。
这样一来却是人越多越不好上了。薛夫人等一行人除了薛家母女外,只带了大管家薛良,王青等两三个家丁,再就是梅香、菊友两个丫鬟,其余家人如也想要观灯,则可自行结伴上山,不必都闹哄哄的凑到一起了。
夕阳西下,道路两旁均挂起灯盏,北边丹崖山下还搭起了灯棚,只是尚未得令点灯。
薛府门前停了两架马车,薛夫人和薛湘灵各乘一辆,到了山下再步行登山。所幸丹崖山并不算高,否则薛夫人伶仃小脚就走不了了。
来到府门外,薛良和几个家丁在忙着套车,薛夫人在后等待,王青却站在薛夫人身旁,朝着梅香眨了眨眼睛,四下一扫无人注意,竟伸手偷偷掀起了一角薛夫人裙摆,随机放下。
梅香吃了一惊,此时菊友正在一旁搀扶着薛夫人,所幸她只顾着看人套弄马车,王青又动作极快,没有发现。梅香心中暗恨:这狗才属实胆大,众目睽睽之下也敢如此,需早日想个办法除之才可。
待看到裙摆一开之下,薛夫人竟然是光着两条腿,更是周身一震。眼见得薛夫人双颊酡红,拿手背在身后不住地遮挡裙摆,羞愧难当。
周边众奴仆家丁俱都在忙碌各人之事,谁能想得近在咫尺之处的裙内春色?
梅香心中登时了然,难怪王青如此上心要蹿腾薛夫人一起上山观灯。其实观灯是假,观景才是真。
看到王青朝自己挤眉弄眼,心中说不出的恶心难忍,当即扭过头去不看。
待车马齐备,一行人乘车便驱至丹崖山下时,天色已颇为昏暗,两侧灯盏林立,每隔一段,便有差役或者家丁在一旁等候,这是准备点灯的人。
府衙差役不够,徐府尊一早就向各富户借了人,薛家也出了几个家丁。
一路上人流涌动,各家各户张灯结彩,城内小儿手提小花灯追逐嬉闹,街道两旁各色摊点小吃,灯谜字画,古玩玉器琳琅,热闹非凡。
到了山下灯棚处,忽听有人高喊一声道:「点灯!」
跟着又有数十人一起大叫:「点灯!点灯!」
随即成千上百的民众一起高呼:「点灯!点灯!」
就见从十王庙开始一直到登州府衙,一盏盏灯逐次亮起,再往上亮至山巅的蓬莱阁,往下延伸至山脚,灯火光怪陆离,变幻无端,忽而姹紫嫣红,忽而青绿碧翠,将夜空映照得流离绚彩,妖丽难言。
从山颠一直照亮到城内,真如星河倒挂,火树银花,浴浴熊熊,无数灯火依草附木,似乎整个登州城都要烧了起来。
山下数千居民起先都是一静,屏气凝神,完全被眼前壮丽景色震慑,继而人群中又爆发出了一阵阵欢腾之声。蓬莱丹崖灯会,人间奇景,果然来此不虚。
再往上走,马车就上不去了,薛夫人等人下了马车,菊友、梅香搀扶着,王青、薛良等人在旁结队而站,防着被人流冲散。
薛湘灵等人望着漫天灯火,兴奋不已。梅香四下搜望,想看看小姐手绘的灯景图挂在哪里,却没有找到。
薛湘灵见状,便笑道:「山下没有的,咱们家的都在山顶呢,你札的那几个小灯也给挂上面去了。」
梅香兀自四下张望,忽然用手朝远处一指,笑道:「小姐你看,小姐你看那边!」
顺着梅香手指指出,却也是是一行车马,想来也跟自己家一般,不知是哪家富户,忽见车旁立着一个青年公子,清新俊逸,仪表堂堂,倒是认得是前几日在望仙楼中碰见的周庭训,正在同旁边的人说话,顾盼自如,神采飞扬,显是颇为兴奋。
梅香笑道:「等会在山上若是碰到周公子,真要吓他一跳。」
薛湘灵双靥倏地一红,啐道:「咱们躲着他走,吓他作甚。若是认出来,没的惹麻烦。」
朝山上一眼望去,都是涌动人头,自山脚往山巅涌去。薛湘灵等人也被人群裹挟而上,虽然薛良等人在旁护卫,也仍然是被挤的东倒西歪。
此时被人群裹挟,想下也下不去了。菊友个头有些矮小,在人群中被挤的「哎呦哎呦」的,边走边笑道:「这可不叫看灯了,全是在看人。」
薛良道:「咱们先让道路旁等一会,等这一窝蜂人上去,人流就慢下来了,咱们不急,等会再上。」
众人都称善,又费了好大劲,这才冲破了人流,慢慢退到了路旁。
菊友笑道:「这些人也真是,还在山脚呢,就一股脑往上抢,好像山上有什么宝贝捡,完了就没有似的。」
薛良道:「习俗就这样,这就叫抢先,不过咱们就不去和他们挣这个了。」四下一望,却吃了一惊道:「夫人呢?你们谁瞧见了?」
清点人数,却是少了王青、薛夫人和梅香,想来是给人流不知道裹挟到哪里去了。
当下几个家丁高声呼喊王青、梅香名字,但是人头躜动,熙熙攘攘,哪里还能听得见?
忽然一个家丁指着山下处叫道:「瞧见了!瞧见了!他们还在山下呢,没跟上来。」
薛良垫着脚一看,果然王青等人还在山下驻足,这才把心放宽,叹道:「夫人行走不便,还好没跟着挤上来。是了,菊友你不是跟在夫人旁边吗?」
菊友挠了挠头,说道:「刚才这么多人都往上冲,梅香姐怕夫人跌跤,就跟我一起扶住了,不过我倒是没拉住,给人群挤了上来。」
薛良皱眉道:「想来还是你自己贪玩。」
薛湘灵笑道:「现在想下也下不去了,倒不如分头上山。也幸好梅香和王青跟着老夫人,倒也无碍,一会大家在山顶蓬莱阁汇合就是了。」
她自己倒是存了个心思——没有母亲跟着,自己倒是少了一些拘束。
梅香、王青在山下远远的瞧见薛良等人继续朝着山上走去,对望一眼,俱是心领神会,一人一边,搀扶着薛夫人向着人流稀少处走去。
薛夫人面色惨白,心如刀剜,柔肠似绞,心中隐隐可以猜到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chapter:第四章]
一路之上人头涌动,欢声笑语,熙攘纷繁,道路两旁万盏灯火沿着山道小径,如同星河一般流至山顶,绚丽异常。
薛湘灵等人亦随着人流拾级而上,丹崖山本不甚高,只因蓬莱阁与登州海市名闻天下,行不多时以近山巅。
山顶却又是另一派热闹景象,山顶亦搭了灯棚,流光溢彩,映照着不远处的蓬莱阁,更显恢弘。阁楼两旁站了一队兵丁,禁游人登阁——徐府尊正会同本地诸乡绅在内饮酒赏灯。
而空场中一早就有摊贩在此占下摊位,叫卖各色小吃珍玩,还有不少贩卖小花灯、打灯谜的,只不过价格较之山下贵了数倍,不少游人正与摊贩讨价还价。
由于薛夫人没有跟着上来,菊友年幼贪玩,少了这层束缚,此时便如开了锁的小猴子一般,东瞧瞧西看看,边笑边拍手,吵吵闹闹,好像什么都新奇有趣,只看的大管家薛良在旁连连皱眉,大呼不像话。
薛湘灵自也心情舒畅,妙目一扫,便瞧见了自己手绘的六副灯景图被贴在了几盏高大彩灯之上,正悬挂在蓬莱阁前最当眼处,随风摇曳,引得游人纷纷驻足观看,交口称赞,不觉心中有些小小得意。
「小姐,小姐,快来看这个!」
菊友童稚笑声传来,却见菊友正在不远处一卖花灯的摊前,只盯着一盏小灯,目不转睛。
小花灯精巧别致,上绘了一只活泼可爱的金丝灵猴,正攀在树枝之上,手搭凉棚,挤眉弄眼,栩栩如生,端的是精巧可爱。
菊友喜滋滋地绕着小花灯左看右看,灯火闪耀,映照的她童稚笑脸红扑扑的,扭头对着薛湘灵娇声道:「小姐,你看这个小猴子灯,是不是很可爱呀?」
眼睛一眨一眨,似有撒娇之色。
薛湘灵笑道:「想要就直说,少来这套。」看向花灯,也觉得精致可喜,便问摊主道:「这个怎么卖?」
菊友笑道:「这个是猜谜的,猜中了就能得一盏灯,不要钱的。不过我是猜不到,小姐你来试试嘛。」
摊主也在旁笑道:「对喽,一盏灯一条谜,猜中者便白送,猜不中者,嘿嘿,每盏白银二钱,这位小姐,您也来试试?」
菊友惊呼一声:「二钱?这么贵?」两钱银子,足够买几只肥鸡了。
摊主笑道:「东西虽不值这许多,但运送上山来不易呀,都是挣个辛苦钱,更何况上元节大家猜谜取乐,只要猜中就送嘛。」
菊友小声嘟囔道:「丹崖山拢共才多高呀,能有多辛苦……」
灯谜又称射虎,明代风靡一时,据闻太祖皇帝朱元璋在旧都南京时,便曾在秦淮河上燃灯万盏,亲制灯谜数条,君臣同乐,传为一时佳话。
上有所好,民间自也引以为乐,文人雅士集会常以射虎助兴,眼前许多摊位也都是摆了不少灯谜彩灯,不少游人正自猜谜,偶有中者,便提了花灯嬉笑而去。
薛湘灵微微一笑,凝神细看花灯,果见金丝小猴之旁有一灯谜,写着:「猴子身轻站树梢——打一果名。」文辞颇为粗俗,倒也和图画相配,想来是摊主自制。
薛湘灵略一思考,便知谜底,却对着菊友笑道:「你能猜到吗?」说着便念了一遍谜题。
菊友歪着头想了一会,道:「既然画是小猴子,自然爱吃桃子了,我猜谜底是桃子。」
薛湘灵嫣然一笑道:「我瞧你就是只小猴子,不对,再猜。」
「不是桃子吗?……那是金蕉……好像也不是……」
菊友冥思苦想,一连说了几样果名,一半是猴子爱吃的,另一半倒是她自己爱吃的。
薛湘灵提醒道:「好好想想,猴子跳离树枝,那是什么?」
菊友挠挠头,沉吟半晌:「猴子离开树枝……离开树枝……啊!我知道了!」瞬间醒悟,笑靥如花:「是荔枝!」
见小姐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已经答对,当下喜滋滋的便去取灯。
不料突然一只大手抢了先,伸手将花灯夺去,紧接着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说道:「咦,这个灯倒是不错,样式新巧,本公子要了。」说罢抛了一锭银子丢给摊主,颇为嚣张跋扈。
菊友好不容易猜到,却被人抢走,不禁心头有气,柳眉一竖,叫道:「我先猜到的!快还我灯!」
那人眉头一皱,撇着嘴扭过头来,正要呵斥,但看到眼前的薛湘灵仙子般的如花俏脸,登时一惊,怔在原地。
薛湘灵也是心中暗叹一声:好巧不巧,怎么又碰到了这个纨绔公子虞希尧?
虞希尧歪着头不断思考着,一手提灯,一手指着薛湘灵,口中喃喃道:「你……你……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此时再躲也是无用,薛湘灵当下嫣然道:「虞子高虞公子,你好。」
「啊!是你!」虞希尧一拍脑门,猛然想起,高声叫道:「你你你……你不是李纯李可笑吗,怎的又变成了女子?」
仍抬着手指,指着薛湘灵连点,极为无礼。
大管家薛良上前一步,皱眉不悦道:「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这位虞公子自重身份,勿要失礼。」
虞希尧白眼一翻,撇了一眼薛良,扬眉道:「你这老头又是谁?」
旁边虞府奴仆早已认得是薛良,忙凑到虞希尧耳边,悄声道:「公子,这老头是薛翰林薛府的大管家薛良。」
虞希尧讶然道:「你是薛良,那……那你岂不是……」顿时心中雪亮,明白了薛湘灵身份。
薛湘灵乃登州才女,素闻其名,先前自己还跟薛府提过亲,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没了消息,现在可算是闹明白了,原来自己和薛小姐早已会过面。
只是想到之前自己竟被其戏弄,心中颇有些不平。
当下嘿嘿一笑,装模作样的重施一礼,一揖到地,笑道:「原来是翰林府千金薛小姐,失礼,失礼。」
薛湘灵冷笑一声,也还了一礼,心中明白虞希尧上次在望仙楼吃了亏,自然不会轻易罢休。
菊友在旁央道:「虞公子你把灯还我吧,我已猜出灯谜。」
虞希尧瞟了菊友一眼,提着花灯打眼一瞧,哂道:「此谜如此粗陋简单,任谁都能解。猴子身轻站树梢,荔枝耳。我又已先付了银子,怎么就是你的了?」
菊友心中委屈不服,但又不敢招惹虞希尧,当下眼圈一红,竟似要哭将出来。
虞希尧扭头冲摊主道:「你说,这灯是谁的?」
摊主颇为尴尬,不知如何作答,口中唯唯道:「这……这……」手里攥着银子,不知是不是要收下。
薛湘灵冷笑一声,道:「虞公子,先前望仙楼赌棋,公子自己说的话,不知还做不做的数?」
虞希尧俊脸一红,却笑道:「自然是算数的。不过今夜上元佳节,虞某也有一谜,请小姐猜上一猜。」
不待旁人讲话,便清了清嗓子,自顾吟道:「原是竹州廉使,转升湖广御史,惊动五部尚书,赶退翰林学士——此谜打一物,嘿嘿,薛小姐冰雪聪慧,想必是一猜即中。」
此谜底乃是纸扇,薛湘灵自然知道。虞希尧借此谜,是说自己未带当初赢得的绘有董其昌扇面的洒金川扇。
当日赌约说是见此扇虞希尧需听从号令,不过扇子已赠于了赵禄寒,即便虞希尧不知内情,见自己未作男装,自然也知未佩男扇了。
有没有纸扇,听不听号令先不说,此谜语带讥讽,「赶退翰林学士」云云甚为刺耳,薛湘灵之父就曾蒙圣恩点了翰林院翰林,不由得柳眉一蹙,心中暗恼。
冷哼一声,正待反唇相讥,却听远处一阵爽朗长笑之声传来:「子高兄,真是有缘之极,咱们又见面了!」
一群皂衣奴仆挤开人群,前呼后拥,簇拥着一位俊秀青年公子踏步而来,丰神俊朗,竟又是周庭训。
周庭训笑嘻嘻地向虞希尧作了一揖,转头看了薛湘灵一眼,眼中惊异迷醉神色一闪而过,施礼道:「在下周庭训,薛小姐,哦,或者说是李公子,你好。」
薛湘灵亦还了一礼,双靥晕红。暗道真是无巧不成书,冤家聚头,今夜本为游乐尽兴,却忘了之前在望仙楼与此二人还有些瓜葛纠纷,竟又碰面。
虞希尧一见周庭训便一个头两个大,心中不愉,哂道:「我真是服了,怎么走到哪都能碰见你,明章兄莫不是有龙阳之好,暗恋在下,时刻跟踪不成?」
周庭训笑骂一声道:「胡说八道。在下此来纯属好心,要提醒子高兄一声。」
「哦?」虞希尧歪嘴一笑道:「明章兄有何赐教?」
周庭训道:「适才随家父陪徐府尊在蓬莱阁中饮宴,大宗师王提学亦在座,谈及近年来府学宫中之学风,说是松懈不堪,府学生员多不上进,王提学可是大发雷霆呐,当即便要召集丹崖山上诸生在府尊大人面前考较。这不,在下奉命来请,不过子高兄神龙首尾,寻不到也未可知。」
说罢朝着蓬莱阁处一努嘴,果见一身绯色官服的徐府尊正同诸人在阁楼门前谈话,具是富豪乡绅,各县官吏,其中大宗师王提学赫然在列。
大宗师便是一省督学,又称提学官。提学官的职责是端正学风,检查府、州、县三级学官,以及管辖一省之内所有生员。
生员个人前途命运,整个家族的未来仕途,全在提学官的一句考核评语。若是评了劣等,那么此后再想科举入仕那就难如登天了。故而天下学子或许有胆大不怕知府的,但没有人不怕提学官。
虞希尧在府学宫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自己什么品性自然心知肚明,今夜上元灯节,他本也应陪着父兄在阁内赴宴,但其玩心大盛,不耐繁文缛节,又惧怕宗师提问,早就编了个借口溜之大吉了。
现在听说王提学要考试,心中发毛,只想快快开溜,旁的事也顾不上了,强笑道:「提学大人既然要召见,岂有不去之理,只不过……只不过在下尚有要事,先行告辞了,再会,再会……」
说罢便想要走,菊友急道:「我的小猴子灯……」
虞希尧看了一眼手中的花灯,哼了一声,竟一把丢在地上,火苗缭绕,登时烧毁,随即带领奴仆扬长而去。
菊友看着地上烧毁的花灯,撅着嘴甚是不乐,薛湘灵便又买了一盏给她,这才破涕为笑。
薛湘灵看了一眼周庭训,微微一笑,福身道:「多谢周公子解围了。」
周庭训忙还一礼道:「不敢不敢,薛小姐冰雪聪明,自然不惧虞子高,在下不过偶经此处,巧遇罢了。」
菊友把玩着手中新买的花灯,一边看一边笑道:「是巧遇吗?我可是瞧见周公子跟了我们一路了呢。」
被她当面说破,周庭训面上一红,略感尴尬。
原来周庭训早就瞧见薛湘灵等人,觉得甚是眼熟,颇似前日在望仙楼中遇到的神秘公子李纯,又何况薛湘灵容姿俏丽,竟不觉随后跟了一路,直到远远听到到虞希尧与薛湘灵的对话,才恍然明白,佳人竟然是薛翰林的千金,登州有名的才女薛湘灵。
薛湘灵心中一动,既觉有些害羞,又略感欢喜,嫣然笑道:「周公子不是奉提学大人之命寻人吗,怎么还不快去?」
周庭训哈哈一笑道:「今夜花灯万盏,举城同乐,王提学正陪着府尊大人谈天说地,谁有闲心考八股,适才不过见虞子高嚣张跋扈,吓他一吓罢了。」
薛湘灵与周庭训相视一眼,俱是大笑。随即二人沿途观赏彩灯,谈天说地,越说越是投机,竟隐隐生出知己之感。
菊友年幼贪玩,东瞧西看,早顾不上薛小姐了,周府家丁知情识趣,自然不上赶着去讨嫌。
只有薛良眉头一皱,虽觉孤男寡女颇为不妥,但见二人情投意合,蓦地心中一动,这几年提亲之人数不胜数,薛小姐却一个都不满意,眼前周公子既然能合得来,或能成好事也未可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便不再跟随。
二人一路谈笑,转过了弥陀寺,登高临海,眼前便是一片汪洋。湛蓝色的海面一望无垠,延伸的地平线连接夜幕,混若一体,海面之上亦是万家灯火,这是世代居住海上的渔民渔船所放之灯,与天上的点点星子交相辉映。
海风吹拂,神清气爽。周庭训只觉精神一振,更有佳人同游,颇感人生至乐不过如此,心神大畅,不由呵呵大笑。
薛湘灵瞟了他一眼,道:「周公子何事发笑?」
周庭训笑道:「当日在望仙楼,也是你我二人智斗虞子高,小姐才情雅致,八股时文精湛,若为男子,也去那科场争雄,我等士子岂不是都被比下去了?」
薛湘灵摇头道:「公子谬赞了,时文机要,全在见识高卓、气派雄浑,女子学了,恐难以掌握,唯有诗这方面,我倒稍稍有些领悟。」
周庭训讶然道:「唐代以诗选材,薛小姐若生在唐代,亦当为匡君扶国之名臣。唐诗宗匠,必推李太白和杜工部,不知小姐喜欢师法哪一位呢?」
薛湘灵沉吟道:「杜工部之诗锤炼精纯,李太白之诗潇洒落拓,与其学杜氏之森严,不如学太白之活泼。」
「真乃知己也。」周庭训连连拊掌,喜道:「小姐此言甚合我意。今夜元宵佳节,不妨也效古人,射虎为乐,不过,却也要以诗入谜。」
薛湘灵「扑哧」一笑,抿嘴道:「唉哟,提学大人尚未考试,公子倒先做起考官了。」
周庭训连说不敢,薛湘灵略一思忖,便得一谜,吟道:「阶下儿童仰面时,清明妆点最堪宜。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此谜打一物。」
周庭训想了一会,已知谜底,但没有马上说破,故作抓耳挠腮状,引得薛湘灵格格脆笑,这才慢慢道:「我知道了,是风筝。」
薛湘灵含笑点头,周庭训又道:「我也出一谜: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 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此谜亦打一物。」
薛湘灵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素手指向远方湛蓝夜空,此时恰好「轰轰轰」数声巨响,礼炮轰鸣,千万道烟花纵横怒舞,在夜空中绽爆为朵朵绚丽彩菊,姹紫嫣红,与眼前一片灯海交相辉映。
隆隆轰鸣声中,薛湘灵指着漫天绽放的烟火,大声笑道:「那便是谜底!」
周庭训望着远处灯火烟花迷离闪耀,眼前佳人笑靥如花,晚风吹拂,淡淡幽香缭绕鼻息,不禁痴了。
薛湘灵似感受到了灼灼目光,也转头看向他,脸上一红,心中一阵温暖甜蜜之意流动。
二人此时互有好感,脉脉含情,却浑然没有想到,风筝易断,烟花易散,繁华似锦,却终难逃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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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嗯……啊……」
一阵阵低吟浪叫声中,薛夫人卧在柴草堆中,俯身翘臀,衣衫半裸,而王青正将裤子半退,趴在其后挥汗如雨,硕大的肉棒正一下一下的狠狠戳弄着光溜溜的阴门。
山巅之处弥陀寺旁,薛湘灵正同周庭训柔情蜜意,联诗论文,而山下的弥陀寺旧址中,她的母亲薛夫人却被自家奴仆恣意蹂躏,浪叫连连。
弥陀寺本建在山下,后来登州大水,冲毁了寺庙,逐渐废弃。嘉靖时得本地富户捐助,在山巅重修了寺庙,再造了佛祖金身,这个旧址便再也无人前来了。
平日里均是一群乞丐偶尔在此露宿,今夜灯会,人声鼎沸,乞丐们自然也趁此良机四处行乞,大唱莲花落,是以这个破庙与不远处的熙攘热闹相比,异常冷清僻静。
王青早就选好这里作为淫乐之所,适才上山时就拉住了薛夫人驻足,只待其余人上山,便忙不迭的将其拖入破庙,大加凌辱操弄。
王青在薛夫人玉壶里一轮狠插猛刺,连连深入,龟头直达花心,看着女人衣下露出的半只玉股,不由性起,一把扯去罗裙,把衣衫高高掀起。
薛夫人周身衣服如束腰一般围在腰间,豪乳摇曳,玉臀随着戳弄泛起层层肉浪,受了夜里冷风一激,不禁连连抽搐,淫声更甚。
丫鬟梅香在旁看着眼前淫戏,双颊晕红,心潮涌动,但自己却衣衫齐备,只是褪下了绣鞋,剥去了罗袜,将玉趾顶入了薛夫人檀口之中,令其舔弄吮吸。
薛夫人淫声中,口舌流涎,将她的玉足浇的湿漉漉的,软软的香舌一下一下的在脚趾缝隙中打着卷,温软麻痒,贝齿碰撞,偶尔磕到指甲,顿觉异样快感从脚下流转周身。
梅香心潮春动,花溪已是潺潺,不由伸手插入裙中,轻轻抠弄。
王青抱着硕大玉股狠狠抽插,看到梅香如此,不禁失笑道:「梅香姐这又是何必,脱去衣衫,大家同乐,我来助你岂不是更妙?」
梅香白眼一翻,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只是将白嫩赤脚没头没脑的在薛夫人脸上胡乱踩踏,将足趾上的口水涂抹的薛夫人满头满脸都是。
王青见她不答,也不以为意,嘿嘿一笑,猛然一把薅住了薛夫人的头发拉起,一边抽弄着往前推送,好似赶车一般,将薛夫人的头拉至梅香胯间,淫笑道:「还是让我们高贵的夫人帮你去去火吧。」
梅香吃了一吓,低头但见薛夫人如花俏脸之上红潮翻涌,媚眼迷离,气如游丝,春意盎然,随着王青在其后的抽插一颤一颤的连连点头,口中娇声不断,不由得又是鄙夷,又是兴奋。
欲火难耐,无处发泄,当下也不顾得许多了,掀起自己罗裙,一把将薛夫人的头蒙了进去,腿上用力一夹,便将其卡在了双股之间。
薛夫人只觉口鼻之中腥咸之气扑鼻而来,梅香下体的毛发骚弄着自己的脸颊,偶有几根在鼻间游走,麻痒异常,想到自己此时正是被府中侍女丫鬟夹于胯下,更是羞愧难当,闭上眼帘轻轻伸出舌头,舔弄着少女略显青涩的蛤门。
王青见梅香脑门上渗出丝丝细汗,眼帘半闭,睫毛颤抖,不禁心中暗笑。一边抽弄着胯下熟女,一边问道:「那件事梅香姐考虑到如何了,这几日得这条母狗伺候,想必快活之极,再难舍弃了吧?」
当着薛夫人的面,他倒是没明说与梅香勾结,准备设计奸辱薛湘灵的事,怕薛夫人为母则刚,坏其好事。
梅香感受着胯下香舌蠕动,软软的舌头舔弄着自己花蒂,来回拨弄,周身好似电流涌动一般,麻痒难耐,玉蛤蜜汁潺潺流淌,通体舒泰,听见王青询问,并不睁眼,只是口中轻轻娇喘,仰着头腻声吟道:「你放心,今夜……今夜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却没有正面回应。
王青心中冷哼一声,暗道:臭丫头,且由得你此时猖狂,待老子搞到了薛小妞,薛府便尽在我掌控之中,到时看我怎么整治你,若不把你干到死,我就不是王青。
心中恼恨,抬手「啪」的一下,只拍在薛夫人丰臀之上,蓦地将其翻过身来,把两只玉腿抗在肩头,肉棒抽离,磨了几下,猛然刺如菊穴之中。
「啊……啊……」
薛夫人玉壶中骤然一阵空虚,紧接着一根火烫肉棒顶如后庭腔室,顿感酸胀难忍,而梅香两腿本夹着薛夫人的脑袋,正因其舔弄迷离,胯下之人骤然翻身,梅香重心不稳,连带摔倒,「哎哟」一声,一屁股就此坐到了薛夫人的脸上。
这样一来,却成了和王青面对面相坐了。
眼看着王青一脸猥亵神色,正扛着两条玉腿一下一下戳弄着薛夫人肛门,而薛夫人则自己一边抠弄着玉蛤,口中却一边舔弄梅香阴门肉蒂,牙齿轻轻咬弄着阴唇,此情此景,既觉尴尬恶心,又觉淫靡刺激,下身抽搐,竟「噗噗」几下,就此泄了身子,花蜜四溢,流的胯下薛夫人满头满脸都是,大半被其张口饮下。
「哎呀——」
梅香连忙两手撑地,不顾身子尚自酥软,连忙闪到一旁,实在是不想就这么和王青面对面,单单只看到他那张脸心中就要作呕。
王青乜了一眼梅香,不以为意,胯下抽动速度更快,一边抽舔,一边嘿嘿淫笑道:「骚母狗,现在你的女儿正在不远处,你却背着她挨操,若被她瞧见,还会认不认你这个骚浪的母亲?」
薛夫人口中满是梅香蜜液,同性少女的花蜜此时更如同催情淫药一般,咸涩腥骚的味觉刺激着四肢百骸,脑中一阵迷离,腻声呻吟不断。
「快说,你喜欢背着女儿挨操。」
「……嗯……嗯……骚母狗……我是一只喜欢背着女儿挨操的骚母狗……」
仰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梅香,秋波中异色一闪而过,低声吟道:「……也是一只喜欢给梅香主人舔脚的母狗……」
听此淫语,王青不由精神大振,征服高贵美妇得意之感直冲脑际,抽弄数下,已至极限,精关一松,滚烫精液汩汩而出,尽数射入了薛夫人肛门菊穴之中。
肉棒拔出,薛夫人的菊门已然难以闭合,一张一送的向外吐着腥臭浓液,王青仰面倒在干草堆中,连声喘息,大呼过瘾。
却不料薛夫人今夜竟然颇为主动,肥腻雪白的身子扭动,掉转过头,眼神妖媚的看了王青一眼,张口含住玉杵,舌尖在龟头上来回研磨,将残余精液连同自己的爱液、肛内异物全部吞咽而下。
「啊……」
王青只舒爽的魂飞天外,以往只有在自己强迫调教威胁下,薛夫人才愿意抛弃自尊,沦为母畜,今夜不等自己发号施令,主动口交,却是头一遭,心中大为得意舒畅。
梅香冷笑一声,也爬了过去,轻轻抠弄着薛夫人的白虎玉蛤,手指轻轻插入,将王青腥臭恶心的浓精抹入尚未完全闭合的肛门之中。
手指刺入菊门,只觉内里火热,菊瓣登时紧紧箍住了自己手指,肉壁搅动,似有强大吸力一般。
这成熟女人的肉体竟然好似无底洞一般,淫欲旺盛之极。
薛夫人口中含弄着肉棒,渐觉变大,媚眼如丝,乜了王青一眼,蓦地翻身坐起,花瓣两分,直直地坐刺下去。
「啊……够了……够了……」
王青阴茎好似被一团烈火包容,一夜之间连射几次,体力依然到了极限,但随着薛夫人上下套弄,又不忍就此拔出,胸膛之上被成熟美妇樱唇舔弄亲吻,湿润酥麻,顿觉升入仙境一般。
迷迷糊糊之中,脑中兀自在想:这母狗浪妇今夜是怎么了,怎的如此主动,欲求难满?
但眼前白花花的肥腻肉体当前,也容不得胡思乱想了,两手握住豪乳一顿揉搓,滑腻香软,不觉又有喷射之意。
正在意夺神摇之际,颈中忽然一痛,一股腥热之感登时顺着脖颈流淌,王青猛然回神,只见梅香手中握着一根削尖的银簪,鲜血淋漓,正自浑身颤抖。
刹那间脖颈剧痛异常,「啊」的叫出声来,一把推开兀自上下套弄扭动的薛夫人,一手捂住脖颈,不可思议的看着梅香。
梅香一刺之下,未能刺死王青,也是心神大震,手忙脚乱,没头没脑的又往前一刺。
王青此时以有了准备,连忙翻滚躲过,口中「赫赫」作响,惊怒异常,实想不到梅香竟然选择此时发难。
想要张口喝骂,但觉喉中剧痛,略微一动,便鲜血喷溅,竟是作声不得,连忙捂住脖颈伤口,低吼一声,便想挣扎着站起还击。
不料一旁的薛夫人却如水蛇一般倏的站起,死死地从身后抱住了王青,白腻香软的硕大乳房紧贴后背,两条羊脂玉臂紧紧将他裹住。
若是放在平时,成熟半裸的美妇主动搂抱,自然心花怒放,乐不可支,早就翻过身去,摸臀捏乳,大干一番了,但此刻王青却惊的魂飞魄散,一时之间冷汗簇簇而下。
原来这几日趁着王青不在府中,梅香左思右想,认定王青必须早早除之方可,否则日后祸患无穷。若应他所求,莫说是薛府从此要沉沦于奴仆之手,就连自己,恐怕也并不会像王青所说与他平起平坐,迟早要被过河拆桥。
看到薛夫人现在淫贱浪荡的母狗模样,梅香实在不敢想象自己日后的下场。这几日每次随薛湘灵一早跟薛夫人问安之后,留下来除了凌辱调教之外,便是商议此事。
但想不到薛夫人一听,连连摇头,唯唯诺诺,不敢答应。
因王青手握把柄恐吓,这些年来又日日以淫药喂养,夜夜调教蹂躏,薛夫人早已心如缟素,不做他想,而身体在淫药常年刺激之下,又渐渐沉迷肉欲,无法自拔,只想着苦熬一日算一日。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梅香自然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以王青脾性,那个所谓的「把柄」之重要,必不会告诉他人,否则以薛家财势,前来要挟的人就不只是王青一介家奴可比的了,只要一击必中,将其铲除,自然功成。
梅香细想明了其中道理,虽觉兵行险着,但眼下已无更好的办法,总不能眼看着王青一介家奴从此成为薛家之主,更要去凌辱薛小姐,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结果。
当下便耐心劝说薛夫人,告之王青企图联合自己对薛湘灵下手的阴谋,薛夫人思忖良久,这才答应。
二人随即筹备计策,定下了上元节观灯这日,由薛夫人大献殷勤,耗其体力,再由梅香银簪刺喉结果王青,在房中演练几日,自觉可行,于是才有了适才这一幕。
王青被赤裸的薛夫人死死缠住,喉中剧痛,看着梅香颤抖着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惊怒交集,肝胆欲裂。
他本以为梅香不过区区一个年幼丫鬟,只要许以好处,便自成其好事,即便不成,也没胆量和能力奈何自己,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下场。
此时梅香亦是心神大乱,她自小到大从未打过架,适才拼死一击,似乎已耗尽了自己全部力气,眼下只觉浑身发冷,周身乱颤,涕泪齐下,只想好好趴下痛哭一场。但现下机会难得,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必须果了王青。
当下闭着眼睛,硬着头皮,将手上银簪没头没脑的乱刺,只戳的王青周身鲜血淋漓,痛呼不已,但慌乱之下,失其准头,并无一下刺中致命要害,反而不如第一击管用。
「啊——!」
王青周身疼痛欲裂,心中惊愤欲狂,蓦地低吼一声,也不知从哪生出来的力气,腰身一转,竟然挣开了薛夫人双臂,随即腿上用力,猛然抬腿一脚将梅香踹倒!
「梅香——!」
薛夫人摔倒在地上,发出了悲苦绝望的惨叫。
而梅香此时竟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卧倒在地上颤颤发抖,惊恐地看着王青红着双眼,满身鲜血淋漓,口中嘶嘶作响,恍若地狱恶鬼一般,正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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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崖山巅依然烟花怒舞,鼓乐喧天,蓬莱阁两旁的硕大花灯徐徐升空,映衬着漫天绚丽烟火,流光溢彩,蔚为壮观,到处一片欢腾,上元灯夜已至高潮。
此刻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天后宫围墙外的那一株千年银杏了。树高十余丈,合围近三丈,枝影随着海风簌簌作响,上面悬挂着的无数七彩丝带缠绕摇曳,随风鼓舞,与漫天烟火彩灯交相辉映,远远看去,如同火树霞光,冲天吞吐,异彩纷呈。
登州临海,多已渔业为生,渔民历来信奉妈祖,称其为天后娘娘,保佑出海平安,海不扬波。此树相传便是当年天后娘娘亲手所植,在此许愿极为灵验,因此又称许愿树。
此刻树下已是人山人海,烟火缭绕,焚香袅袅,无数男女将心愿写在花灯之上,争先挂在树梢。
周庭训与薛湘灵一路谈笑,漫步至此,只觉人生从未有如此快乐,佳人在侧,看着许愿树前众人欢声笑语,心中畅意无比。
暗香缭绕,萦绕鼻息,周庭训爱慕之意大盛,向薛湘灵笑道:「人言天后宫许愿树甚是灵验,薛小姐可有心愿,也去挂一盏花灯?」
薛湘灵抿嘴笑道:「鬼神之说不足为信,圣人亦言敬而远之,生死富贵,其实全在人力,焉能寄托神佛,周公子读圣贤书,亦信鬼神耶?」
周庭训笑道:「十五月圆,花灯许愿,历来习俗如此,凑个热闹也是好的。」招手叫来了周府家丁,送来两个许愿花灯。
周庭训心中默念:「但愿天后娘娘显灵,许愿灵验,周某如得薛小姐为妻,死而无憾。」
挥豪数下,在花灯之上写了「愿与佳人共连理」几个蝇头小字,命家丁挂在树梢之上。
薛湘灵在旁看了,双靥飞红,心中突突直跳,惊讶、羞涩、甜蜜、无措……诸多情绪涌上心头,耳根微烫,只听旁边周庭训道:「小姐也许一个愿吧。」
手中接过花灯,却是心神有些慌乱,看着周庭训充满期待的凝视着自己,不由大羞,扭过头去,胡乱写了两句「风调雨顺,天下太平」,便叫人挂了上去。
周庭训见了,心中却有些失落。
薛湘灵两颊微红,不愿在此多待,便柔声道:「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周庭训道:「我送小姐下山吧,晚些再陪着家严一同回去。」
薛湘灵含羞点头,招来了薛良菊友等人,却都说没有看见薛夫人和梅香、王青,想来是先回去了。
一路下山,周庭训不断寻找话题,薛湘灵却都默然不语,反倒是菊友不时插一句嘴,倒也不显尴尬。
行至山脚,呼听一阵嘈杂喧闹,行人尽皆惊呼,只见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衣衫凌乱,云鬓散落,正呼号着向人群处奔来。
「梅香!」
薛湘灵不由惊呼一声,旁边的菊友也认出了那人便是梅香,大惊失色,不知发生了何事,连连招手,高声叫道:「梅香姐!梅香姐!」
梅香猛然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抬头一看,正是小姐一行人,不由得悲喜交加,热泪盈眶,本已疲惫不堪的身躯似乎生出了无穷新力,没命似的狂奔过来,连声呼救:「小姐!快救我!」
众人闻言一惊,紧跟着又远远看见一个浑身血污之人,一手扶住脖颈,鲜血淋漓,正一瘸一拐的在梅香身后追赶,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形状可怖之极。
周庭训眉头一皱,冷哼一声,喝道:「哪来的狂徒,给我拿下!」
周府家丁均应了一声,喝骂不断,呼喝奔去。
薛家的人也忙不迭的迎了上去,梅香一头扑在小姐怀中,周身颤抖,放声大哭。
那血污之人自然便是王青,此刻他周身剧痛,神志迷离,眼睛已被红通通的一片遮盖,看不清前路,喉中鲜血喷涌,顺着脖颈四流,四肢百骸只觉剧痛无力,全凭一口气支撑。
待看到数个高声喝骂的家丁朝自己奔来,心中已是一片死灰,知道此时时机错过,心中暗恨,恶狠狠地盯了梅香一眼,扭头逃去。
薛湘灵看着怀中的梅香衣衫不整,满脸血污,梨花带雨,脖颈处青淤一片,心中大震,怜惜心痛不已,柔声抚慰。
周庭训早已褪下长袍,替梅香遮挡身躯,梅香却只是痛声哭号,抽泣连连,一句整话也说不出。
薛良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夫人呢?夫人在哪?」心中焦躁,不知主母如何,若是主母有失,那可真是罪该万死了。
「夫人!」听到薛良此言,梅香猛然抬起头,泣道:「快去救夫人!」
说罢语无伦次地指了弥陀寺残址位置,薛府诸人均是大震,薛良忙带人去寻薛夫人。
正闹哄哄一团,忽又喧声一片,人群两分,一队差役簇拥着徐府尊快步赶至。
徐府尊年仅四十,面如冠玉,相貌堂堂,颊下五柳俘须,他本与薛翰林相差不过十余岁,然大器晚成,少年时科场连连失利,薛翰林乡试点中他之后,却又官运亨通,数年后便做到了知府一职,升迁极快,七巧心肝,想来自有一套官场心得。
今年他初知登州,本想借着上元灯会大肆操办,结交本地乡绅名流,提高自己声望,适才亲自下山送别宗师王提学,正待回转蓬莱阁继续饮宴,却听闻纷乱一片,不由心中恼怒。
周庭训等上前跟徐府尊见了礼,徐府尊却只是冷哼一声,正待相斥,薛良同几个家丁已搀扶着薛夫人到了。
徐府尊定睛一看面前美妇,面容憔悴,云鬓微散,好在衣衫具整,认得是翰林府薛夫人,心中暗惊,连忙几步上前行礼道:「学生见过师母,师母受惊,学生罪该万死。」
薛夫人面色苍白,嘴角挤出一丝勉强微笑,低声道:「全凭府尊大人做主。」不由悲从心来,两行清泪流下,泣不成声。
徐府尊忙道:「份内之事,学生自当全力以赴。」冲一旁的薛良道:「快送师母回府安歇。」又命了几个差役护送,将薛夫人搀扶至马车,送回薛府。
送走了薛夫人,徐府尊这才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何人闹事喧哗,行凶者何人?」
薛湘灵见母亲憔悴模样,心中亦是悲痛难忍,但此时捉拿凶犯首当其要,轻拍了拍怀中兀自悲鸣的梅香,柔声道:「梅香,怎么回事,快禀告府尊大人。」
梅香抹了抹眼泪,抬头看了小姐一眼,只见她眼神中虽有悲切惊慌,亦有鼓励温柔之色,心中感动,靠在薛湘灵温软怀中,轻声道:「回大人,婢子是薛翰林府丫鬟,今夜侍候夫人在山下观灯,不想本府家丁王青图谋不轨,见只有夫人与婢子两个,别无其他家人,竟欺心噬主,将夫人与婢子劫至弥陀旧寺,意图劫掠财物,还……还要……」已然泣不成声。
众人轰然,正当此时,周府几个家丁也骂骂咧咧回来了,向周庭训回道:「回公子,那凶徒被我们痛打一顿,却不想疯魔了一般,一身蛮力,我等拉他不住,竟然投身跳海了。」
周庭训脸上一黑,自觉失了颜面,喝骂道:「废物,连个人都捉不到。」
周府几个家丁面面相觑,俱低下头,不敢回声。
徐府尊皱眉道:「此等噬主奸徒必不能轻易放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本府自会张贴布告,即刻捉拿。」
当下差了人去搜捕,又找了薛府中人回府衙做记,画影图形。
好言宽慰了薛湘灵、梅香诸人,忙碌好一阵,今夜灯会自然也是不欢而散。
月上中天,湛蓝色的夜空依然烟花轰鸣,彩灯招展,绚丽纷繁,由于上元不禁夜,街道上依然人声鼎沸,欢声笑语,而薛府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薛湘灵陪着母亲说了一会话,宽慰劝勉了一阵,母女对泣,待母亲睡下,这才离开薛夫人的别院。
梅香此时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裹着厚厚的棉被,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心中又是后怕,又是庆幸,回来有一阵子了,却仍是手脚冰凉,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当破庙中王青一步一步走来时,满头鲜血,面目狰狞,直如地狱恶鬼,自己心中一片死灰,只待闭目等死。
王青粗大的手掌扼住自己喉咙,不断用力,胸中气息一窒,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耳中模模糊糊只听见王青的怒骂、薛夫人的哭嚎,但奇怪的是,自己却是脑中一片空白,害怕、惊惧、恐怖、无措……诸多情绪似乎均已消失不见了,心中有的只是一片平静。
为了薛小姐,为了这个温暖的家,自己能做的也就如此了。
只可恨错估了自己的实力,以为凭自己和薛夫人二人合力能成其事,却没想男女体力差异如此之大,到头来竟是如此下场。
心中一片清明,但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眼前浮现出薛湘灵如花笑靥,心中一阵绞痛,随着王青手指用力,呼吸渐紧,香舌微吐,神志逐渐不清,闭目等死。
蓦地只听王青一声怒吼,喉中一松,清凉空气瞬间灌入,顿时清醒。喘息声中,耳边只听薛夫人连声叫道:「快逃……快逃……」
当下连忙爬起,也不顾整理衣衫,回眸深深凝视了一眼兀自趴倒在地的薛夫人,没命似的奔出了庙门……
梅香将头蒙在棉被之中,紧紧咬住嘴唇,心乱如麻。
王青这厮投海,不知下场如何,若是摔死自然万事大吉,但若让他逃走,恐后患无穷,自己要如何应对?薛家的命运亦会如何?
心中焦躁悲苦,越想越是心惊后怕,不知后事如何处置。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啪啪」几声,门扉轻扣几下,知是薛小姐前来,精神微振,连忙在脸上抹了一把,将枕头扶高,半坐而起,轻声道:「是小姐吗?快请进,请进。」
薛湘灵看着床前梅香满面憔悴,面色苍白如纸,心痛感激之情油然而生,莲步轻移,来到梅香床前,靠着床边坐了,拉着她的手柔声安慰了一阵。
红烛闪烁,映照在薛小姐如花俏脸之上,更显清丽温柔,恍若仙子。
耳听得薛小姐柔声劝慰,不由泛起一阵甜蜜感动,强笑道:「小姐,今天梅香该死,让夫人受惊,也让小姐担心了,我……我心里实在是……」
紧紧握住薛湘灵纤纤素手,声音有些哽咽。
薛湘灵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今天梅香很勇敢,夫人若没有梅香保护,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我……我真的很感激你。」
梅香看着眼前的薛小姐,心潮澎湃,柔情万千,心中暖流涌动,温柔甜蜜之情犹如怒潮般将她卷溺,难以呼吸。妙目中流露出坚毅之色,坚声道:「我……我要永远和小姐在一起!」
蓦地一把抱住薛湘灵,暖玉温香入怀,轻轻贴上了她饱满的樱唇。
舌尖顶开贝齿,寻找到温软香舌,好似疯魔一般,贪婪地吸吮着薛小姐口中蜜液,手中越搂越紧,仿佛要把她和自己融为一体。
薛湘灵心中大惊,周身一震,不断挣扎扭动,但梅香却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死死抱住不肯松手,同性之间的亲吻索取让她既觉惊慌失措,又觉慌乱迷醉。
而梅香心中却是一片说不清、道不明欢愉:终于……不论如何,自己终于在王青的魔爪下守护了她……
这几日来的担惊受怕,恐惧忧虑此时已通通化为无边欲火,如同烈火般焚烧着五脏六腑,情难自已。牙齿轻轻咬动着薛小姐湿润的舌尖,手掌缓缓地抚弄着她的颤抖的椒乳,渐觉神志一片迷离。
「啪!」
一声脆响,梅香登时清醒,脸庞火辣辣的一片。
薛湘灵连忙退后几步,眼神中流转出愤怒、惊讶、羞涩诸多神色,双靥酡红,柳眉微蹙,身体似在轻轻颤抖,低声怒道:「你……你……」
梅香捂着火辣刺痛的脸颊,柔情欲火登时化作冰冷悲切,心中一阵绞痛,盯着薛湘灵妙目一言不语,睫毛掀动,两行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chapter:第五章]
「嗯……嗯……啊……啊……」
薛府别院之中,梅香趴在薛夫人精赤白腻的身上连抓带咬,只痛的薛夫人不断低声呻吟惨叫,来回扭曲,带动的牙床幔帐簌簌摇晃,波翻浪涌。
而梅香却始终眼神冰冷,隐隐中又似透露出一丝凄凉决绝,手上用力揉捏这薛夫人白腻柔肤,口中撕咬着硕大雪乳,留下了一条条、一道道血红色的印记,极为耀目。
自从那夜之后,梅香和薛湘灵的关系就变得极为尴尬,虽为主仆,日夜在一起,但却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就连眼神目光偶尔碰到一起,二人也是不约而同地迅速转头躲开。
梅香心中凄苦万分,那天自己经历了一番生死缠斗,好似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从撞破王青奸计开始,自己多日以来不断思索应对之策,终日惶惶不安,如同惊弓之鸟,再到上元之夜的拼死一击,王青扼住自己咽喉时的绝望,绝处逢生遇见小姐时的惊喜欢愉,最终一切都在那夜薛湘灵柔声细语中,彻底化作无边的欲火与爱意。
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只能深藏在心底,不能告知薛小姐。
梅香心中矛盾异常,她好想不顾一切对薛湘灵说出自己为了她付出了多少,好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真相都告诉她,但话到了嘴边,却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冲破内心与道德束缚的一吻,以及薛湘灵绝然的一记耳光,让她感到无比自卑悔恨,感到自己是多么的肮脏与低微,薛小姐似乎距离自己变得好遥远,用尽全力伸出手去也碰不到、摸不着。
手上蓦地狠狠拧了一把薛夫人下体光溜溜的白虎阴唇,不待其呼痛,张口便咬住了她的下唇,牙齿逐渐用力,眼泪却在眼眶中滴溜溜地打着转。
「你为什么这么贱……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都是因为你……」
「唔……唔……对不起……是我不好……」
薛夫人痛彻心扉,仿佛四肢百骸都要散架一般,面对这个年龄比自己女儿还要小的侍女丫鬟,心中只是感到无限的恐惧与害怕,耳边听得她的质问,不敢不答,口中只是唯唯称是。
以往王青奸辱蹂躏自己,一半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兽欲,一半是为了羞辱自己,虽然每次都觉得屈辱异常,但王青那滚烫硕大的肉棒也可以充实填满自己的欲望。
但在梅香这里,似乎只剩下了虐待与仇恨,她纤细的手指每次都要把自己折腾到奄奄一息,她冰冷的眼神似乎能够看透自己内心深处的懦弱,在她略显青涩的肉体之下,如同坠入冰窟,心中只剩了胆怯与恐惧,以及那一丝丝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快意。
「啪!」「啪!」
梅香骑在薛夫人身上,好似报复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抽打着她的如花俏脸,只打的两颊如血,自己的手掌震的生疼,心中这才稍感快意。
看着身下薛夫人泪眼汪汪,满面红云,嘴唇微微颤抖,想叫又不敢叫的模样,心中不禁闪过一丝歉意,冷哼一声,伸手将其拉起,坐于其深后,一手轻轻揉捏着她的豪乳,一手慢慢抠挖着她的阴门,玩弄着那如婴指般充血的蜜核。
刚从暴风骤雨般凌虐中缓过来的薛夫人,忽被如此温柔爱抚,耳边被梅香樱唇轻吻吹气,娇躯感受着她火热的青春躯体,不由得兴奋的周身发抖,蓦地双腿一紧,蜜汁喷溅而出。
梅香手指来回捻动着滑腻黏稠的花液,沉默良久,忽的叹了口气,将脸靠在薛夫人的雪背上,轻声道:「夫人,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呢?」
薛夫人一怔,恍然回神,竟似乎对「夫人」这个称谓甚感陌生。
徐府尊早已在整个登州张贴通缉布告,差役倾巢而出,恶奴噬主之事实乃罪大恶极,所有人都恨之入骨,整个府衙都誓要拿到王青,但王青似乎人间蒸发,再无一丝一毫消息。
「或许……或许他已经葬身大海也未可知。」
冰冷纤细的手指依然在身上不断游走摸索,但薛夫人心中却感到一丝寒意,惴惴不安,讲出来的这番话,连自己都不是特别相信。
梅香依然把脸贴在她后背上,合上妙目,不断思索,却始终也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又是轻叹一声,柔声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王青到底拿住了你什么把柄,让你这么怕他?现今咱们都在一条船上,说出来,也好早做防备。」
薛夫人周身一紧,蓦地僵住,心中登时激荡鼓舞,一时不知如何张口。
过了半晌,方迟疑道:「是……是一本书,吕大人当年刊印的那本闺范,连带还有几封信……」
「那是什么?」梅香疑道:「哪位吕大人?」
薛夫人轻轻挣开了梅香的双臂,转过身来,盯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梅香,我同你说了这些,你切记不要传与他人,我们薛家的命运……连同我们娘俩的姓命,就全在你的手上了……」眼神甚是坚毅。
梅香心神一振,这一瞬间,仿佛日间那个肃穆威严的薛夫人再次回来了,事关薛家以及小姐命运,当下心中一动,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决定严守秘密。
薛夫人盯着梅香的眼看了半晌,见其毫无适才的鄙夷、轻视、淫亵,知其心中重视可靠,稍感宽心,当下轻叹一声,慢慢述说了起来。
原来当今圣上万历皇帝久无皇子,偶然间临幸了宫女王氏,诞下龙子朱常洛,王氏因此母凭子贵,封为恭妃。
但万历却始终嫌弃王氏宫女出身,连带对朱常洛也疏远不喜,恰好没多久万历宠爱的郑贵妃亦诞下皇子朱常洵,便有心立其为皇储,将来扶持郑贵妃执掌后宫。
此一石激起千层浪,废长立幼,自古取乱根源,群臣纷纷上书反对,由此开启了旷日持久的国本之争。因为立太子之事一拖再拖,十几年来各方争锋,明末党争也由此拉开序幕,齐党、楚党、浙党等纷纷走上政治舞台,朝堂之上互相攻讦,一片混乱。
时有山西按察使吕坤,采集历代烈女贤妇事迹编成《闺范图说》一书,后郑贵妃将自己增补进去重刻发行,瞬间在朝堂之上引起风波,正当皇亲外戚与朝臣吵得不可开交之时,一匿名之人为《闺范》作序,历数古来废长立幼之事,这下便炸开了锅,无数官员遭贬,吕坤也因此致仕。
万历皇帝对此轻描淡写处理,不久之后朱常洛立为太子,朱常洵封为福王,此事才告一段落。但福王一直留京并未就藩,故而仍不断有传言,郑贵妃及国舅郑国泰要废掉太子,扶福王登位,而皇帝态度暧昧,太子处境依然岌岌可危。
薛翰林坚持长幼有序,国本不可动摇,自然是力保太子,坚定站在太子一边。不久之后,内阁大学士沈一贯秘会薛翰林等太子一党,策划由薛翰林重为《闺范》一书做跋,矛头直指福王与郑国泰,内阁与朝臣相互助力,借由舆论稳固太子位置。
沈一贯时任内阁首辅,希望借此行动扳倒次辅独霸内阁,薛翰林等太子一系则希望福王就藩,国本正位,两边一拍即合,当即行动。而实际散发《闺范》新跋之人,则找到了京师一无赖生员皦生光,此人还是当时跟在薛翰林身边的家奴王青联络到的。
果不其然,此事一出,震惊朝野,皇帝严令搜查,官员纷纷遭贬,锦衣卫大肆搜捕,无数人头落地,整个朝堂风云激震。
最终皦生光被斩首,次辅朱赓被开除内阁,郑氏外戚亦得以收敛,太子暂且得以保全,而沈阁老和薛翰林置身事外,可以说谋划相当成功。
薛翰林担心长留京中引火烧身,不久之后便称病致仕,回到登州,而其随身携带的,正有沈阁老与其谋划通信密笺。按理说此事凶险,不应落笔着墨,但薛翰林提防沈一贯过河拆桥,因此秘藏书信,互为掣肘。
这些事关朝廷高层纷争,党派利益纠葛,薛夫人一介女流也并不是多么明了,但当王青将不知如何盗得的书信拿出时,薛翰林的笔迹自己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想到当年京中血雨腥风,郑贵妃、郑国泰依然虎视眈眈,薛夫人胆战心惊,自然明白若是此信公之于众,薛家必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别说这么多条人命,这么多官员仕途夭折要薛家负责,单就妄议国柄、诽谤皇亲,皇帝这一关过不去,郑国舅、沈阁老这一关亦是难过,必会招致疯狂报复。
薛夫人所知亦有限,讲的不清不楚,但梅香听了还是惊的目瞪口呆,心中激震不已。想不到事情如此复杂,牵连如此之广,甚至连皇帝、太子、首辅亦有瓜葛,这些事已经完全不是她一个年幼丫鬟可以理解接受的了。
薛夫人苦笑道:「现在你可明白了,为何我要委曲求全,受王青的摆布?我……我实在是为了这个家,为了阖府上下的性命安危……这些爷们之间的国家大事,咱们女流之辈不懂,也不明白,可他们惹了祸,受苦的还是我们女人……」连连抹泪。
梅香拉着薛夫人的手,五味杂陈,想要安慰,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原以为王青掌握的无非是一些田产、贪腐,甚至可能是房中私密之事,这些只要扯破脸皮,上下使一些银子,凭借徐府尊这一层关系,也勉强可以化解,但现在来看,只要透露出任何一点风声,都会立马招致祸患,成为整个朝廷高层的公敌。
看着薛夫人泪眼婆娑,面色惨白的模样,梅香暗叹一声,柔声道:「王青已然失踪,现在也无法可想,能做的,也只是搜查一下他的住处、乡下老宅,看看是否将书信藏匿其中,其他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薛夫人低声道:「嗯,这些要快快去做,否则王青折返取走那就万事皆休了。我……我行动不便,梅香,这些事……这些事全要靠你了……」
见梅香点头,心中不由有些歉然,又有些感激,当下轻轻颔首,主动在梅香唇上献上一吻,柔声道:「湘儿那……也请你不要露了风,过一段日子就是她的大喜之日,我不想她为此担惊受怕……」
前几日周庭训遣人来提亲,薛湘灵满面羞红,已然默许。上元之夜薛周二人畅谈,颇有知己之感,又兼王青噬主后,周庭训频频遣人宽慰,送了不少礼物,早已芳心暗许。
薛湘灵没有意见,薛家其他人自然欢天喜地。周家高门大第,和翰林府甚是般配,周庭训又是一表人才,文采不凡,二人天作之合,实属良配。
周家一早便来下了文书,纳了彩,定下了六月十八日将薛湘灵接入周府成亲。这段时间以来,周家忙着起新宅,薛家忙着采办嫁妆,订制吉服,人人脸上喜气洋洋,唯有梅香心中酸楚不已,嫉恨有之,委屈有之,自怜自卑亦有之。
窸窸窣窣,梅香整好衣衫,便要回去。自从王青离府之后,薛夫人虽然对自己所求皆是迎奉,但再也没有叫过自己一声「主人」,自己在薛家的地位越来越显得尴尬多余。
「她们母女二人,已经不需要我了。」
梅香暗叹一声,悲从心来,彷徨不已。
「梅香姐!」
耳畔听有人喊了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是菊友,正抱着两个彩瓶,眉花眼笑。
「夫人又留下你吩咐什么事呢,怎么忙了这么久?」菊友笑道:「要不我跟夫人商量下,咱两换换班得了,我去侍候小姐,嘻嘻,我倒是愿意和小姐一块玩呢。」
梅香脸上一红,啐道:「小丫头胡说八道,换班哪有这么容易,夫人又有什么事吩咐了,无非就是嘱咐小姐的婚事罢了……对了,你拿的是什么?」
菊友把彩瓶朝前一杵,努嘴道:「胡妈妈采买的花瓶,要给小姐配嫁妆的,不过怕她不中意,让我先拿给夫人看看样。」
想到房内薛夫人赤身露体正自卧床,梅香心中突的一跳,忙道:「还是我拿去给小姐亲自看看吧,小姐的脾性你也知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夫人看了也是无用。」
菊友「扑哧」一笑:「我也是这般心思,可笑胡妈妈胆小,不敢去招惹小姐怕挨骂,喏,梅香姐你拿去吧,也省得我跑一趟,嘻嘻。」
梅香啐了一声:「你就知道偷懒。」伸手结果彩瓶抱了,告别了菊友,朝薛湘灵闺阁走去。
来到门前,不由得放缓了脚步,这几日来主仆二人相对无言,实不知要如何张口。
透过窗格,看到薛湘灵正手托香腮,拿着一本书百无聊赖的翻阅,梅香心中不禁暗叹一声,这一切全都是这些书所害,《闺范》本为贞洁烈女作传,现在却成了致使薛夫人堕落淫荡、薛府忠义之家蒙难的祸根。
轻轻推门进入,将彩瓶放至桌上,站在一旁一时不知如何。
薛湘灵抬眼看了一眼桌上彩瓶,又看到梅香一脸心事重重,娥眉紧锁,不由得一阵怜惜羞愧。
卷起书本放在一旁,柔声道:「梅香,你还在生气吗?」
梅香摇了摇头,咬着嘴唇低声道:「没有……没有……我怎么敢……」
薛湘灵拉着梅香的手,让她坐在几前,叹了口气,柔声道:「其实是我对不住你,那天你拼死护住了夫人,我……我却这样对你,实在是对不起。」
「小姐……是我不好才对,我不应该……」想到那夜心神激荡下冲破束缚的一吻,不由得面红耳赤,羞愤不已。
薛湘灵玉指轻抬,止住了梅香,双靥倏的一红,柔声道:「你我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这几日我时时自思,夫人和我平日里总有一些做的不对的地方,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姐妹无话不谈,不愉快的事过去就好,我始终把你当作最要好的妹妹。」
梅香低头揉搓着衣角,嗫嚅道:「我……我心里也是把小姐当做姐姐,适才碰到菊友,她还说想和我换班……」说到「姐姐」一词,眼圈一红,心中酸楚难耐。
薛湘灵「啪」的一下,轻拍了梅香的手,道:「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不会放你走的,我还要等你送我出阁呢……是不是还在生气,那你打还我。」俏脸轻扬,妙目微闭,似真要她打还一般。
梅香看着眼前薛湘灵如花俏脸,肌肤胜雪,睫毛微颤,忍俊不禁,轻轻用手拂了一下,破涕为笑道:「好啦,我已经报仇啦,咱们谁也不欠谁。」
薛湘灵睁开妙目,笑道:「你倒好心,现在不打还,以后你可没机会了。」
梅香心中虽还有些许失落,但想到十年来二人相处点滴往事,姐妹之情还是占了上风,不敢再做非分之想,只是心中仍然隐隐有些不甘。
薛湘灵看了一眼桌上的彩瓶,道:「这瓶儿是菊友拿来的吗?」
「嗯。」梅香点头道:「是胡妈妈采买的,说要先给小姐看看样儿,说是还有个名儿,叫『平安富贵』。」
薛湘灵撇撇嘴道:「这瓶儿还算过得去。这几日她们买来的东西就没一样称心的,前儿看她们买来的手巾,那才叫真真的气人,大喜之日,竟买的素白白的手巾儿,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那手巾梅香却是没见,想来是她在薛夫人处时送来的,听到大喜之日竟然送来白手巾,不禁失笑道:「想来是昏了头了,薛大爷前几天说要找锁麟囊,找了半天也没合样的,不知买到没有。」
锁麟囊亦称百宝囊,山东地区嫁女时有送锦囊的习俗,内藏珠玉,外绣麒麟,寓意「麒麟送子」。
明末以来,苏州样式时新天下,各地竞相模仿。登州临海,苏州府多有货商走海路经此销货,将苏绣贩往朝鲜、日本,故而苏样亦在登州大为时兴,嘉靖以来锁麟囊多以苏样为多。
「喏,就这个。」薛湘灵从桌上拿出,噘嘴道:「你瞧上面绣的,牛不像牛,龙又不像龙,我还要薛大爷再去换呢。」
梅香「扑哧」一笑,道:「小姐饱读诗书,怎么连麒麟也不认得了?这是在祝小姐早生贵子,夫人说了,等出阁那天,还要把咱们家那颗夜明珠放进去呢。」
薛湘灵两靥飞红,将锁麟囊朝桌上一丢,啐道:「我就是瞧不顺眼。」
梅香笑道:「您可就可怜可怜薛大爷吧。还缺什么,我去给办,包你满意。」
「真的?」薛湘灵妙目中狡黠神色一身而过,笑道:「好呀,还缺新鞋,你去换来。」
「好。」
「鞋面花样儿要鸳鸯戏水的。」
「好。」
「鸳鸯一个要飞的,一个要游的。」
「……好。」
「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
「……」
「鸳鸯要分五色,莲瓣要用朱砂。」
「哎哟……您还是自己去挑吧,可没这么难伺候的。」
薛湘灵格格一笑,嫣然道:「你不是包满意吗?」
二女吵吵闹闹,嬉笑一番,不欢之情烟消云散,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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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月余,六月十八吉时已至。
自打进了六月以来,接连下了几日的雨,整个登州府城的青石路板上湿漉漉的一片,可喜今日雨停,但空中依然乌云密布,灰蒙蒙一片,空气中潮润难耐。
由于吉时数月前早已请人测过定下,两家也互换了生辰,给各方乡绅下了帖子,再想改日也是千难万难了,趁着清晨雨住,薛家便忙着送薛湘灵出阁。
大红织金刺绣彩轿已经停在薛府院门前,左右两侧各有一面大铜镜,外刻飞禽祥瑞走兽,镜面须发可见,用以辟邪。
大管家薛良正指挥着家丁将早已准备好的嫁妆一件件的摆放至花架之中,数十个脚夫、家仆用红绸将其笼起来,穿上竹杠,准备抬往乡间周家老宅。
本地习俗,成亲需至男方祖宅,拜过了历代祖宗牌位与高堂父母,再送至新起的新宅,而后还要行回门礼,娇客携礼至女方家,一来一往,礼数甚是繁琐。
薛湘灵闺房内,两个中年女子正给薛湘灵梳髻绞面,这种事需已生育过男丁的良家贵妇来做,以盼新娘也如她们一样早生贵子,新娘还要梳那种高达五寸的大髻,以珠结璎珞盖额。
梅香望着眼前正自绞面的薛湘灵,红妆璎珞,容姿俏丽,恍若神仙妃子,心中不由替她高兴,又有些不舍。
小姐已经出阁,到了那边,自有周家的丫鬟仆妇伺候,自己虽与小姐情同姐妹,但一切还是要按着周家的规矩来做,无法时刻相伴,虽然新姑爷周庭训好说话,或能允许自己跟随,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回想起十余年来二人生活点滴,不由暗暗叹息。
正自胡思乱想,菊友一跳一跳地跑了进来,童稚笑脸红扑扑一片,喜笑颜开道:「小姐,薛大爷说彩礼嫁妆已经齐备,恭请小姐出阁!」
话音刚落,就听窗外锣鼓喧天,鞭炮轰鸣,噼啪之声轰然炸响。
两名中年贵妇忙将大红锦绣盖头覆盖到薛湘灵头上,菊友、梅香搀扶着薛湘灵来到府院门前。
薛夫人早已在门前等候,见女儿髻带珠箍、额垂璎珞,婚衣鲜艳,来到自己面前深深施礼,连忙扶住,母女对泣。
薛湘灵看了看母亲,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生活十余年的薛府,心中思绪万千,不舍之情油然而生,眼泪顿时止不住地落下,呜咽道:「母亲……」
见她要哭将出来,身旁的贵妇连忙劝道:「莫流泪,莫流泪,眼泪一出脂粉就污了。」
薛夫人拉着薛湘灵纤纤玉手,看着女儿一身大红新妆,身姿窈窕,粉面含春,回想起其幼时点滴往事,心中亦是一片欢喜不舍之情,柔声嘱咐道:「到了那边万事要听公婆的话,早晚多请安,勿要偷懒,谨言少语,要与姑嫂和睦……」
薛湘灵含泪点头,薛夫人轻拍了下她的手,破涕为笑道:「去吧,只可惜你父早丧,瞧不见咱们湘儿出嫁这一日了。」
梅香便搀扶着薛湘灵迈步跨入喜轿,一步三回首,耳听得旁边的送亲傧相用力一敲手中铜锣,「当当」作响,鞭炮声登时炸响轰鸣。
送亲队伍抬起裹了红绸的嫁妆彩担,人人新衣红帽,笑逐颜开,大管家薛良与送亲傧相打头开道,贴身丫鬟梅香随在轿旁,隆隆锣鼓声中,队伍徐徐向外涌出。
薛湘灵轻轻拉开轿帘,回眸深深凝视了一眼兀自站在门前送行的母亲,欢愉、羞涩、紧张、不舍……诸多情绪纷至而来,心神激荡之下,却没有注意到,在众多欢声笑语的亲友之中,有数双冷峻的眼神正盯着自己,行动鬼祟,眨眼间便没于人群,消失不见。
送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穿街过巷,引得街道两旁小儿竞相追逐嬉闹,口中大呼「新娘子!新娘子!」
登州城人人得知是翰林府送亲,见送亲队伍衣衫鲜亮,精神抖擞,随行嫁妆排的如同长龙一般不见首尾,皆是羡艳不已,交口称赞。
等过了府学宫,穿过了十王庙,从城南的朝天门出来,这便算是出了登州府城了,距离周府祖宅尚有数十里之遥。
出了城行不多时,忽然空中乌云翻滚,狂风怒舞,只吹打的道路两旁树桠簌簌作响,云中雷声隐隐,头晌午时便担心今日吉时落雨,想不到才刚一出城,竟真的要下了。
抬轿的家丁均皱眉道:「坏了,这鬼天气,怕是又要落雨了。」
漫天彤云密布,朔风怒舞,黑云压顶,只吹打的喜轿摇摆,似感到点点雨丝,梅香在旁扶稳喜轿,忙道:「呀,这可怎么办?」
一家丁道:「得赶紧找个地方躲雨,一会子雨下来了,就算人受得了,轿子和后面的喜礼也吃不住,打湿了可麻烦了。」
梅香柳眉一蹙,不悦道:「这雨可真讨厌,别再误了吉时。」
正说话间,便听薛良在队首大声喊道:「一会要落雨了,前面不远处便是春秋亭,大伙先去那边暂且避雨。」
众人皆称善,连忙快步向春秋亭赶去。
明代官道旁多修建有官驿,呼之为亭,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以供来往官差休息换马、传递各地公文之用。
官驿本来只有公差才可以使用,但到了万历朝时,已然是民间往来客商用的更多了,驿站差役更是多达数十万人,财政消耗极大,朝廷多次想要裁撤,均因牵连众多不能成行。
这些官驿本无正式名称,诸如「春秋亭」这般雅称,则是由往来打尖休息的文人墨客所起,约定俗成。
众人一路快步,便见眼前不远处便是春秋亭,主楼高不过区区一层,钩檐飞角,红墙黑瓦,两旁延伸出两道长廊,中为天井,屋后廊侧为马厩,一辆青黑色的马车正停靠在内,亭内廊下俱是人头涌动,黑压压一片,似有不少人亦在其中避雨。
到得楼外,果见一行人早已先一步来至亭中,亭内停放着小小的一个喜轿,竟也是一行送亲队伍。
梅香讶然道:「这可巧了,想不到今儿个还有其他家成亲,正让咱们给撞见了。」
头先来到春秋亭的一行人,见又来了呜呜泱泱的一群人,纷纷皱眉,忙道:「满了满了,站不下人了。」
「挤一挤吧,我们这也是送亲的,连带轿子、彩礼一大堆东西,一会下雨了不好弄。」
翰林府薛家素来豪阔,声名在外,良田万顷,送亲脚夫亦感骄傲,薛府家丁平素里自觉能在翰林府当差高人一等,这会子哪顾得上旁人,只管推开众人,将薛湘灵的喜轿抬着往里送。
薛湘灵的喜轿在先前的轿子旁一放,两台轿子便占了近半空间,再加之众多花架彩礼堆在墙边,顿时把人都挤到了廊下。
头先那群人见新来的这伙人衣衫抖擞,喜轿高大鲜亮,彩礼豪奢,知是高门大户,豪阔之家,招惹不起,自是敢怒不敢言,纷纷嘟囔着让于廊下。
正闹哄哄一片,忽听雷声炸起,狂风怒号,一道闪电轰然划过,大雨倾盆,如乱箭攒集一般,劈头盖脸地打落而下。
雨滴洒落在亭前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飞花碎玉,点点雨滴顺着屋檐不住滴落,将站在廊边的众人衣衫打湿了一片。
梅香望着窗外瓢泼大雨,心中烦闷,蹙眉道:「这雨可要下到什么时候,那边可都等着呢。」
薛良道:「盛夏多暴雨,不过来得快去的也快,我看不多时就能停,再等等吧。」
梅香听了便不再多语,四下一扫,见那伙送亲队伍甚是朴素,就连喜轿亦是简朴。她自打五六岁起便住在翰林府,虽为丫鬟,做的是伺候人的事,但也算见惯了奢华,此刻两家一对比,心中便隐隐有些瞧不起。
忽见轿旁立着一人甚是眼熟,定睛一看,却是认得,竟是先前在望仙楼中遇到的老童生赵禄寒,眼下正愁眉苦脸,低着头与轿内新妇低声说着什么。
当日望仙楼中梅香亦扮做男装,现在这么久过去,一时间赵禄寒尚未认出她来,不过也不敢多瞧,当下轻轻移步来到薛湘灵轿前,隔着轿帘悄声对薛湘灵说了。
薛湘灵讶然道:「可有这么巧的事,之前记得听他说有一幼女,不想今日竟在此碰到,也算是有缘了。」
梅香吃吃笑道:「想来他还不知那『李公子』是何人呢。」
薛湘灵轻声道:「不知最好,勿要生事,先前咱们扮了男装胡闹,这会子让他认出来,又要多事。」
梅香点头称是,二女正悄声说话,那边轿中却传来了轻轻的啜泣声。
梅香奇道:「这可真是奇了,大喜之日,欢喜还来不及,怎的又哭起来了?」
薛湘灵在轿中点头道:「想来是有什么难处。」
轻声招来薛良,柔声道:「薛大爷,你且去问问,那边是怎么了,怎的良辰吉日而作悲切之声?」
梅香忙道:「小姐,她自哭她的,咱们避咱们的雨,雨过天晴,各自散去,管这些闲事做什么?更何况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又没有什么交情。」
薛湘灵在轿中啐道:「胡说,且不说咱们认识他了,就算是旁人,也当问个清楚,能帮就帮一把,怜贫济困方为是,哪能袖手旁观。」
梅香不再言语,看着薛良走过去与赵禄寒作揖叙话,心中颇感别扭与不喜——就是因为这个穷酸赵禄寒,小姐这才得罪了纨绔公子虞希尧,搞的好不麻烦,又因为他结识了周庭训,成其姻缘,令梅香颇感嫉恨,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不多时薛良已然问清缘由,来到薛湘灵轿前回话道:「小姐,那人名叫赵禄寒,轿中之人是他的女儿,只因家境贫寒,出嫁无有妆奁,今日碰到咱们,贫富相遇,两下一比,触景生情,故而啼哭。」
梅香撇撇嘴道:「说来说去,原来还是没钱呀。前儿在望仙楼,小姐不是把那把什么董玄宰的扇子送他了吗?那扇儿好歹也值个百八十两的,怎么又来哭穷?」
她自己因薛小姐出嫁,心中酸溜溜的嫉恨,此时恨屋及乌,说话颇为尖酸刻薄。
「什么扇子?你认识他?」薛良疑道。
「没什么,没什么。」梅香慌忙否认,岔夸话题,恨恨道:「哼,别说咱们小姐把妆奁分给他,就是单单把这锁麟囊给他,也够他活一辈子的了。」
薛良摇摇头,不以为然,怫然道:「胡说八道,锁麟囊怎么能送人。」
却不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薛湘灵在轿中听了这话,心中颇为感慨。
自己这月余来为了办置妆奁之事,也不知发了多少脾气,使了多少性子,总觉得这不合适那不满意,弄的府中上下战战兢兢,生怕来见自己,却不想世上还有人因缺少妆奁,大喜之日为此啼哭,不觉心中甚是羞惭。
同为新妇,自然清楚,陪嫁妆奁不足,到了男方家中要受人瞧不起,自进门便低人一头,以后的日子之难受,那也可想而知了。
更何况这赵禄寒之前还有过一面之缘,这老童生一生郁郁不得志,但言谈亦觉洒落可喜,颇觉投趣,心中蓦地一动,便柔声道:「即是如此,便将囊儿送他又如何?」
薛良、梅香具是吃了一惊,梅香忙道:「小姐,我刚才是说笑呢,锁麟囊怎能送人?小姐要是可怜他,给他点银子打发了便是了,这锁麟囊万万送不得,夫人还指着它抱外孙子呢!」
薛良也在旁忙附和道:「是啊,麒麟送子,全靠这锁麟囊,小姐把这给人了,岂不是不妥?」
就听轿中薛湘灵轻笑一声道:「积善积德才能得福得贵,什么麒麟送子,不过是一句吉祥话儿罢了,我才不信呢。这囊儿中虽说珠玉不少,但对咱们家来说失之不过如大树飘一叶,太仓减一粟,却能救人于危难,如此功德,岂能不为?」
说罢轿帘掀起,涂了丹蔻的白嫩玉手伸出,将锁麟囊递出,柔声道:「梅香,你去给他送去。」
梅香眉头一皱,急道:「我才不去呢,小姐也要三思,可别莽撞。」
薛湘灵轻哼一声,对薛良道:「薛大爷,你去。」
薛良不便拂逆,叹了一口气,接过锁麟囊转身而去。
梅香噘嘴道:「小姐你就是爱多管闲事,叫夫人和周公子知道了,可不知要要唠叨多久。」
眼见得那边薛良正同赵禄寒叙礼,来回谦让,赵禄寒起先推让,而后接过连连致谢作揖,探头向这边望来,似是要来跟薛湘灵当面致谢。
梅香心中烦闷,不愿与他见面,便道:「小姐,那赵老头好像要过来了,我怕她认出来麻烦,我到后面去躲一躲。」
薛湘灵轻轻应了一声,亦觉让其认出自己就是当日的李纯颇为不便,就不再多语。
梅香看着赵禄寒白眼一翻,腹诽几句,转身向驿站后院走去。
后院虽然人也不少,但却不如前院那般人挤人了,四下打量,瞧衣衫打扮,似乎后院的这些人跟赵家送亲的并非一路,想来是过路避雨的,也不甚放在心上。
望着屋檐连绵坠落的雨丝,打落在青石路板上,淅淅沥沥作响,雨似乎愈下愈大,不见停的意思。
梅香心中烦闷,望着院中怔怔出神。
正胡思乱想之际,蓦地一只大手从身后伸过,登时死死的按住了她的口鼻。梅香只觉一股大力将其向后揽去,后背重重的撞在了一个人结实的胸膛之上,那粗壮的大手好似铁钳一般,死死的扣住自己的口鼻,呼吸顿时一窒。
这一下只惊的梅香肝胆俱裂,想要张口呼救,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只是在喉头「呜呜」作响。
梅香拼命摇头,余光望处,却只见后院廊下站着的那些人挤做一团,堪堪将前院挡住——这些人竟是一伙的!
腰间寒光一闪,冷锋逼人,一把闪亮匕首抵在了她的腰间,耳畔只听得一个嘶哑阴冷的声音低声道:「想活命就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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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乌云密布,焦雷炸响,狂风怒号,暴雨如同瀑布一般从天洒落,院中混沌森寒,幡幔狂舞,春秋亭中众人或寂寂无声,望着窗外发呆,或低声交谈,却没有人注意到,那辆青黑色的马车已然悄悄从后院驶出,而后院避雨的那伙人,亦如幽灵一般消失不见。
马车颠簸,暴雨打落在马车棚顶,劈啪作响,梅香蜷缩在车厢角落,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身影,战战兢兢,周身直如筛糠一般。
那人抹了一把头上雨水,阴鸷眼神扫了一眼梅香,嘿然道:「梅香姐,怎么,不认得我了么?」
「是你……你……你是……你是王青!」
来人正是失踪多日的王青,梅香早已认出,只是心中一万个不愿相信。
这几个月来,整个登州府衙倾巢出动,简直快将登州周边翻遍了天,也找不到他人,却不想恰好在薛小姐出阁当日碰到。
亦或许是他专程选中今日前来寻仇也未可知。
当日上元之夜,弥陀寺中自己拼死一击,未能将其刺死,心中就隐隐猜到了会是这个下场,只是事到临头,却感到波翻浪涌,死活不愿相信面对。
一道闪电轰然划过,刺目白光透过车厢窗格射入,只见王青满脸狞笑,脖颈处当日留下的疤痕赫然醒目,恐怖异常,而他手中却滴溜溜地转动着明晃晃的匕首,有意无意的来回把玩。
「梅香姐认得我就好,几月不见,可是想的我好苦。」
梅香周身乱颤,不住向角落蜷缩,颤声道:「你……你怎敢还来此,徐府尊已经发下榜文要拿你……你……你不逃命去,还回来做什么……」
王青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轻蔑的冷哼一声,在梅香身前半蹲下来,伸手轻轻抚弄着她湿漉漉的秀发,只惊的梅香连声惊呼,不断闪躲。
「你说我想做什么?梅香姐,你可好狠的心,这些日子在薛家想来是过的舒服逍遥的很了,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死了?」声音嘶哑异常,好似夜枭低鸣,听起来颇为刺耳难受。
「我……我……你……你还活着……」
梅香妙目中流转出惊恐无助神色,只觉王青那粗大有力的手掌在自己耳鬓抚弄,如同毒蛇巨蟒,汗毛纷纷乍起,惊的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王青得意的看着眼前无助少女,似是对梅香惊惧表现甚为满意,此时大仇即将得报,心中畅意无比,眉飞色舞,嘿然道:「我当然还活着,那夜我也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幸而得人救助,也是老子洪福齐天,这才大难不死。」
手指轻轻划过少女饱满樱唇,感受着她身体轻轻的抖动,续道:「原来救了老子的这伙人,是罗教中人,他妈的,早听过罗教的人个个食菜拜弥勒,却不想教中能人不少,连老子脖子上这个大窟窿也能医得,也是老子命不该绝。」
目中精光一闪,手指蓦地掐住梅香白嫩脖颈,猛然用力,梅香只觉喉中一窒,登时呼吸滞堵,粉面一片桃红,香舌微吐,双脚不由自主的乱蹬。
看着眼前少女眼角翻白,青筋暴起,王青冷笑连连,松开掐住脖颈的手,一把抓起梅香云鬓,将其拉到自己面前,贴着脸笑吟吟的看着梅香,仿佛观察待宰杀的猎物一般。
王青那粗重浑浊的气息吹在脸上,恶心难耐,阴毒冷峻的眼神盯着自己,更觉心惊恐惧。梅香心中暗叹一声,知王青无论如何不会放过自己,眼神低垂,颤声泣道:「你……你想来找我报仇,那就尽管来吧,我……我……」
想到即将命丧其手,却是在薛小姐出阁之日,心中惊惧酸楚之情涌现,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闭目等死。
王青冷笑道:「光找你一个人,那如何能解我之恨,今日我要让薛家阖府上下,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打眼扫了一眼窗外,轻声道:「想来此时此刻,官府的人并不是在忙着捉拿我这个噬主恶奴,反而是要去薛家擒拿你们这一干逆贼了。」
「你……!」
梅香大惊失色,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你把那些书册交给了官府?」
王青眼神中讶然神色一闪而过:「哦?薛家那骚母狗也告诉你了?不错,我早就和你说过,只要老子想,就可以让你们薛家个个不得好死,你们自求死路,这可怪不得我。」
伸出舌尖重重的舔了一口梅香湿润的耳垂,淫声道:「那薛小妞今日的婚怕是要到牢里去结了,但与她洞房花烛、春风一度的,却不见得是新郎官,哈哈,哈哈!」
听了此话,梅香只觉脑中轰然炸响,思绪停滞,一片空白。
自己费尽心力,担惊受怕过了这几个月,竟然还是无法挽救,而此时自己深处险地,自保亦是无法可想,这段时日以来的努力都仿佛镜花水月,此时显得如此可笑可怜。
梅香怔怔的看着面前王青那恐怖扭曲的脸,眼神中流露出凄凉决然的神色,蓦地喉头咕咕作响,似乎生出无穷之力,猛然一头撞向王青!
王青猝不及防,被她一头撞到,还没来得及惊诧,就觉梅香反身骑在自己身上,素手扼住了自己喉头,似是要做拼死反抗。
王青连忙拿手去掰梅香扼住自己脖颈的手指,但觉梅香似是用尽了全身之力,一时竟然掰扯不开,情急之下,右手猛然挥拳打到梅香太阳穴上,只听「嘭」的一声,伴随着梅香低声惨叫,重重的摔倒委顿在地。
「咳……咳……」
王青抚住喉咙,连声咳嗽,大口喘息几声,眼神阴鸷地瞥了一眼梅香,恨恨道:「你他妈的臭丫头,给脸不要脸,死到临头还不知好歹,老子他妈的现在就办了你!」
伸手薅住梅香头发,抬手猛然一掌打在她的粉面之上,这一掌只打的梅香口鼻鲜血直流,眼冒金星。
梅香早已头脑昏昏沉沉,闭目不语,口中满是鲜血,腥咸难忍,涕泪气流,四肢百骸浑然无力,只由得他摆布。
王青粗暴的扯开梅香被雨水打湿的衣衫,羊脂玉臂在昏暗的车厢内分外醒目,王青淫笑一声,探手伸入内衣之中,青涩玉兔在握,触感柔软滑腻。
口鼻中闻得眼前少女淡淡体香,伴随着脂粉气息、鲜血的腥味,复仇得逞的快感如同电流般流转全身,周身火热,兴奋之情难以言表,胯下阳具瞬间暴涨,当下再也难以忍受,暴喝一声,一口咬在了梅香粉嫩香肩之上。
马车在暴雨中颠簸行驶,车厢上下震动,梅香只觉五脏六腑不住翻腾,刺痛、恐惧、绝望、悲伤之情充斥,此时周身衣衫已被尽王青剥去,白嫩赤裸的娇躯遍布血红咬痕,不住的轻轻颤抖。
王青三下五除二褪下湿漉漉的长裤,肉棒如同虬龙一般昂然挺立,青黑色的血管盘根错节,用手将梅香玉腿两分,硕大肉棒便抵在青涩玉蛤之上。
王青手捏住梅香俏脸,阴鸷一笑,淫声道:「今儿个薛小妞大喜,你倒是排到头前了,可要记得好好感谢老子。」
火烫的阳具缓缓顶入,将密闭的肉缝挤得张开,肉壁层层叠叠,四面八方的包裹挤压着浑圆的龟头,前进不过寸许,肉棒便停了下来,似是触到一层阻隔。
王青知梅香仍是处子之身,心中一喜,暗道:「臭丫头在老子脖子上戳了个窟窿,现在老子在你的臭逼里也戳个窟窿,这就叫两不相欠。」
看着眼前的梅香峨眉紧锁,贝齿紧紧咬住下唇,眼泪四流,甚感快意,大喝一声,阳具登时冲破阻滞,直直的插入到底。
「啊……!」
梅香绝望地嘶喊,一股撕裂的剧痛从肉穴瞬间扩张至全身,四肢陡然僵硬,只觉得下体火热,心灰若死。
正当花龄,每逢深夜无人之时,她也曾偶尔几次幻想过自己破身成妇的时刻,那时只觉羞涩兴奋,如同小鹿乱撞,然而此时此刻真正面临的时候,却是想不到如此屈辱。
她没有反抗,似无心也无力反抗,紧闭双目,四肢百骸如同失去了骨头一般,任由恶人揉捏摆布,心中酸楚异常,心灰若死。
龟头连续抽送,艰难的来回顶入,下下直达花心,王青淫笑连连,手中揉捏着并不算太大的雪乳,用力掐着鸡头软肉,下体感受着鲜血润滑,处子破瓜的滋味虽不如熟妇,却有着难以言表的征服快感。
「啊……啊……啊……啊……」
抽弄数下,蛤中受到肉棒刺激,渐渐分泌出潺潺汁液,这一下更是畅通无阻,梅香来回扭动着身躯,下体酸痛难耐,忍不住低吟出来。
王青酣畅淋漓,挥汗如雨,淫声道:「小婊子,老子这才干了几下,你就受不了了?你伺候薛家那老母狗时的神气呢,怎么不拿出来了?」
层叠肉壁包裹,伴随着马车上下颠簸,此番奇景王青亦是第一次,抽弄数下,精关一松,高喊一声,双臂死死抱住梅香娇嫩玉体,精液汩汩而出,瞬间灌满了已被戳弄不堪的肉穴。
风势渐止,果然是六月雨,来去迅速,在最后一声雷鸣之后,雨势慢慢收拢,但天空依然阴云密布,见不到一丝一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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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老宅之中搭了硕大喜棚,大红色的灯笼处处高悬,鼓乐欢鸣,人声鼎沸,适才的暴雨似乎丝毫不能阻碍热闹。
正中的空场中搭了戏台,暴雨才刚一停,青衣粉旦便忙不迭的登台开演,此时正在上演的是《西厢记》,低吟浅唱,正是张生莺莺粉墙来相会,丫鬟红娘穿针搭线,喜庆异常。
十数担箱笼彩礼上贴着红底金线的喜字,由薛家奴仆挑进了周府,爆竹点燃,噼里啪啦的炸响。
而后远远处,薛湘灵的喜轿正缓缓移来,周家的几个亲戚小童欢天喜地的吵闹着迎上,纷纷叫嚷着:「新婚大喜,多子多福!」
这是周家安排的迎亲喜童,个个圆润白净,好似年画里跳出来一般,活泼可爱,热的众轿夫哈哈大笑。
大管家薛良勉强挤出微笑,伸手掏出几串红绳串起的铜钱,每个喜童分了一串,挂在脖颈之上。
自春秋亭避雨,送别了赵家的送亲队伍之后,便找不到了丫鬟梅香,薛家的众仆役将春秋亭驿站翻了个遍,仍是寻不到人,也不知这小丫头跑到哪里去了。
梅香是薛小姐的贴身丫鬟,地位非比寻常,与薛小姐的感情最深,众人无不心急如焚,但此时头等大事却是送亲,不可错过吉时,适才避雨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再若耽搁怕是要误事。
不得已薛良只能留了几个人寻找,自己大队人先去周家再说,若还是寻不到,那只能去府衙找徐府尊报失了。
喜轿缓缓行至周家府门之外,鞭炮轰鸣,锣鼓喧天,少了梅香,只能临时安排其他丫鬟搀扶着薛湘灵步出喜轿。
迈火盆,司仪唱礼,周庭训身着一身正红娇客喜衣,胸带花红,笑吟吟地牵着薛湘灵挨个与亲友叙礼。
在唱礼的傧相引导下,周庭训与薛湘灵喝了合卺酒,手牵手步入正堂,厅堂正中有「福禄寿」三星像,鼓乐声中,薛周二人向外拜天,向内拜福禄寿三星。
周庭训的父母在丫鬟仆役的搀扶之下携手走出,坐在福禄寿三星像下,周庭训前者薛湘灵拜见高堂,周母喜得眉花眼笑,拉着薛湘灵的手低声祝福,将一对金丝玉镯带在了她的手腕之上。
十二个喜童早得吩咐,簇拥着周薛二人来至厅外,傧相昂首高呼:「夫妻对拜——」
待二人拜过之后,人群顿时喜笑颜开,高声祝福,鼓乐齐鸣,戏台上丝竹悠扬,好戏上演。
正待喜庆之时,忽然府外喧声一片,一堆差役簇拥着徐府尊推门而入,众差役一路推搡,将宾客挤的人仰马翻。
周庭训大吃一惊,徐府尊作为登州父母官,他的帖子自然早就下到,却并无回帖,本以为是他初知登州,故作清廉以避嫌,却不想此时竟然带着差役赶到,心中登时涌现出不祥之感。
再细看来人,除了徐府尊以及差役之外,竟然还有数名侍卫,当先一人跟在徐府尊身侧,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神情飞扬跋扈,竟是一名锦衣卫千户。
当下连忙上前行礼作揖,不待他张口说话,身旁侍卫便粗暴的将其一把推开,不许靠近。
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而众多差役、侍卫身后,五花大绑的薛夫人正云鬓散落,神情呆滞,口中不住喃喃低语。
「是梅香……是梅香……她……她出卖了我……」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