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顺无奈地垂着头,还显得不情不愿的样子:“这次我的脸都要丢光了。哎。”
智囊用那令人不适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沉默了一会,突然道:“你最好自己写封信。我们派的人拿着信,才好去找你的上级。”
潘家顺迟疑着,终于满脸愧色地答应道:“哎。看来又要戴队长给我擦屁股。现在也说不得了,我写。”
于是智囊转向那位小头目吩咐道:“带潘少尉下去写信。然后让他们好好休息。找医生给他们治伤。他的身份确认有结果之前,不要打扰他们,也不得再动他们一根头发。可以适当允许他们在院子里活动。日常生活按三级干部标准供应。若有克扣行为被我知道,小心你的脑袋。”
“哎!哎!哎!遵命。”那小头目满头大汗地答应着。
于是潘家顺最后转向程子介,故意大声喊道:“程先生,你虽然救了我个人,却破坏了我们的行动。你这不是在报答我,明白么。”
程子介自然明白潘家顺的用意,赶紧赔笑道歉:“对不起,潘少尉,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啊……”
“哼。”于是潘家顺不再说话,跟着那战战兢兢的小头目一起,大踏步地离开了会议室。
目送潘家顺离开之后,会议室内安静了片刻。
众人都是神色各异,各怀心事。
程子介自然是为了潘家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而松了口气。
但他处境还是非常危险,必须尽快通知严少将,采取对策才好。
张耀煌本为程子介的突然出头而紧张万分,现在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袁领袖神情复杂,没想到本打算试探程子介,却得出了这么个结果。
而那位智囊,现在总算没有再死盯着程子介看了,而是目光闪烁地看向窗外,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只希望他不要看出什么破绽就好。
程子介默默地想着。
但反复思索之后,确信没什么问题。
因为潘家顺和戴啸天发生内讧,然后转投海源军这件事,除了极少数的知情者,其他人都完全被蒙在鼓里。
就连海源军中的大部分官兵,恐怕也不知道这事。
而且,普天之下,知道程子介也无意间目睹了这件事的,恐怕就只有程子介本人和何安静了。
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虽然有些冒险,但程子介确信自己这次紧急之下的选择没错。
不但暂时保证了潘家顺的安全,恐怕也洗清了不少自己受到的怀疑。
良久,还是袁领袖呵呵一笑,率先开口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和连山的海军舰队有关系……亲爱的战友,要不是这次你正好在场,及时指出这一点,恐怕我们难免会惩处他们……到时候后果就难以估计了。”
“只是碰巧而已。”程子介放下茶杯,呵呵一笑:“等彻底确认他们的身份以后,就不会再有误会了。而且,伟大领袖应该可以和连山方面进行合作,一起对付那些海源军阀。有了连山海军的制约,想必他们就不敢再为所欲为了。我们双河也能跟着过平静安稳一点的日子。”
“对。”袁领袖虽然竭力保持平静,但仍然难免露出喜色:“虽说我们和海源的军阀发生冲突是为了自卫,是迫不得已,但对方毕竟是正规军。我这一直可是睡不安寝啊。如果能三方制衡,才能保长治久安。”
“正是。”程子介哈哈大笑:“话说,你们是怎么抓到潘少尉的?按理说,他们是特种兵,抓起来很费了一番功夫吧。”
“那倒没有。”袁领袖颇为自得地一笑:“这得多亏我的一些部下对我非常忠诚,而且聪明冷静。他们发现这些人虽然穿着平民服装,但显然外貌举止有军人特征,而且都是生面孔。他们到处散播诋毁我的言论,试图说服我的部下们反抗我的领导。我的一名部下便将计就计,装作被他们说动了心,邀请他们一起吃饭,说集合志同道合的朋友,商量怎么对付我。他们志得意满,放松了警惕,被我那名部下在饭菜里放了麻醉药,乖乖地束手就擒。”
原来竟是这样简单的原因。
当然,能让潘家顺这样的人都着了道儿,想必对方也演了一出好戏。
到底是为什么,这位领导人竟有如此魔力,能让自己的部下如此忠诚?
程子介一边思索,一边附和着笑道:“这么说,要好好奖赏那位忠诚的战士才行。”
“当然。我已经提拔他了。”袁领袖哈哈一笑,突然止住了笑声,神情变得冷酷阴鸷:“但还是有意志不坚定的人,竟然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打动,真的愿意帮助他们密谋反对我。即便潘少尉的目的真的并非针对我,而是针对海源的军阀,但那个叛徒行的性质却难以饶恕。”说到这儿,腾地站起身来,对一名助手大声道:“那小子招了吗?”
那名助手赶紧小心翼翼地欠身回答道:“全招了。”
“亲爱的战友,对这样的叛徒可不能留情。不论事实如何,至少他心中是真的打算反对我。其心可诛。是时候让他付出代价了。”袁领袖阴沉地说道:“请亲爱的战友和我一起去看看,我们这儿处理叛徒的方法。”
程子介知道,那叛徒必定会受到严惩。
自己当然不愿意参与这样的事,但既然袁领袖邀请,也不能不去。
于是也站起身来:“好,我也想多学习学习伟大领袖的处理方式。”
于是袁领袖亲自带头,程子介跟在他侧后方,身后则是其他随从紧跟了上来,一起离开了会议室,转向政府大楼的后门。
众人穿过大楼后的一座小花园,袁领袖在一处车库前驻足道:“就是这儿。”
靠近车库时,程子介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和腐臭的味道。
定睛观看,见这座车库门前已经竖起了半圈数米高,小指粗的钢筋,这道铁栅栏在车库门外围出了一片空地。
这片地面上,甚至那些钢筋上都染满了斑斑血迹,有的已经乌黑,有的却还是暗红色,显然并不是同一时间染上去的。
程子介正疑惑他们要干什么的时候,袁领袖已经发话了:“把叛徒和他的家人带来。”
马上就有卫兵拖来了一个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材瘦小,面黄肌瘦,身上脸上满是伤痕,衣服早已破烂不堪。
一条腿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拖在身后,艰难地跟随着卫兵的脚步,显然是已经被打折了。
他身后还有卫兵拖来了一名中年妇女,以及一名年纪与柳丽盈杜小婉她们相仿的半大少女。
这显然就是那名叛徒的妻女,两女都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难以遮羞,白皙的身体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甚至还看得见牙印。
那中年妇女目光绝望,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却不敢出声,而那名少女则目光呆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剩一具躯壳。
可以想见,她们受到了可怕的折磨和**。
那叛徒被拖到袁领袖面前,趴在袁领袖脚边。
袁领袖垂下目光,打量着尘埃中的他,目光愤恨而不屑:“没想到你也敢反对我。反对我是什么下场,你心中有数吧?”
那叛徒扑在袁领袖脚下,不敢擡头,浑身瑟瑟发抖着,绝望地哀求道:“伟大领袖明鉴……我一时脑子糊涂,罪该万死……现在怎么受罚都是罪有应得。只是我老婆女儿她们都完全不知情……求伟大领袖饶她们一条命……”
袁领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已经有一名助手上前,唾沫横飞地喝道:“伟大领袖早就教诲过我们大家,一定要互相密切监视,及时揭发家人朋友邻居的不轨行为。你们是一家人,天天一起生活,说她们完全不知道你的阴谋,岂非可笑!何况就算她们完全不知情,也难逃监视不力的罪名。你这样的反叛伟大领袖的行为实在太严重,她们也必须受到严惩!不然的话,还怎么鞭策大家,努力认真地互相监视揭发!”
叛徒闻言,不敢再多说,只能抱着袁领袖的脚,喃喃地哀求着:“求求伟大领袖大发慈悲……实在要惩罚,也放过我女儿吧……她还小……还是个孩子……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叛徒的妻子闻言,眼泪已经像决堤一般奔流而出。
却依然不敢出口大气。
她女儿却只是木然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像是对外界的一切已毫无知觉。
程子介心中惨然,见袁领袖的助手随从们都是各自带着紧张的神情,显然是没人敢为他们求情的。
终于忍耐不住,上前一步,尽量平静地说道:“伟大领袖,今天可是您生日,是个大好的喜庆日子。或许比较适合展现您的宽厚大度,不宜多加杀伐。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请高擡贵手,饶了他们吧……而且,潘少尉的身份你们还没有完全确定,他们很可能罪名不成立啊。无论如何,还请伟大领袖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