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手机视频大概有20多分钟,看完之后我站起来活动活动有些僵了的身体,这时电梯那边“叮”的一声提示,有人坐到这层了。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他长方脸薄嘴唇,有些卷曲的黑发向后梳着,鬓角很长很密,好像有精心打理过,他的五官颇为英俊,但是眼角浓厚的鱼尾纹警示他的年龄已经不小了,估计应该在40岁左右,他穿着宽大的亚麻衬衫和工装裤,衬衫袖口和裤脚都卷起来一截,有一股搞艺术的气质,但一双桃花眼总是在闪动,嘴角略歪有些向下趿拉着,给人一种轻佻、自私的感觉。
我等他走近才发现,他应该就比我矮半个头,此刻那双放在男人脸上有些奢侈的大花眼瞄着我,好像在打量什么似的,他张嘴就说:“你不用再介绍了,我是不会买你的东西的,也叫你的同伴们以后少来我这里,真不知道保安怎么放你上来的。”看来他是把我当成推销员之类的,不过我今天的穿着,加上手里的拎包的确有点像做推销的。我堆起笑脸,拿出准备好的说辞:“请问,郭奇先生、白莉媛小姐是住在这里吗?”他听了我的话有些吃惊,说:“我就是郭奇,这里是我家,白莉媛也是住这里,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对于他承认自己就是郭奇我并不意外,不过这个家伙跟白莉媛是什么关系,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样。
我谦恭的说:“请问郭先生,白莉媛小姐与你之间,应该怎么称呼?”他有些不耐烦的说:“白莉媛是我老婆,你到底是找她还是找我?”他就是白莉媛的老公?为什么我的记忆里找不到一丝与这个人有关的线索呢?铁拐李没有告诉我白莉媛有老公啊,不对,要不然她的孩子是谁生的,难道这个人就是孩子的父亲?
一边想着,我一边还是尽快把我编好的借口说了出来。我假装自己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这次来是因为接到一个国外客户的委托,为他寻找在国内的亲人,而他三十年前出国经商失去联络,目前他已有上亿资产却无人继承。在我编的故事里,白莉媛正是他唯一的一个侄女,所以我要来证实这一切。这个故事在我看到郭奇这个人的时候就想好了,从他的面相可以看出,这个人天性凉薄又贪财自私,用金钱作为诱饵才能让其上钩。
果不出我所料,郭奇很快就被我话里的内容吸引住了了,一个劲的询问我关于财产的金额和相关的手续之事,直到我暗示他我们俩已经在门口站了太久了,他才有些反应过来,邀请我进门详谈。
进门后,我一边用编好的故事应付郭奇的缠问,一边打量着这个房子。
这个房子面积绝对不小,估计有200平方以上,四室三厅的格局,房子里的装修很配得上大楼的档次,基本上是以浅色系为主,奶黄色的墙漆配上全套乳白色柚木家具,整个装修装饰以简洁欧式风格为主,窗明几净看得出主人对居家生活的重视,餐桌和茶几上都摆着青花瓷花瓶,花瓶里清一色的白色百合花,花朵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而且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是,房子里没有通常这个阶层家中惯见的红酒柜、古董家具等华而不实的东西,倒是墙壁上和柜子上都随处可见或挂或摆着的油画。
这些油画的内容以人物为主,而且大部分画里描绘的都是同一个女人,但是油画中的女人基本上都是侧脸或者是远景,很难看得清楚她的正面。其中,放在电视柜旁的那副120*80的画作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借口评估这座房子的价格,走近电视柜旁,用眼睛余光观察这副油画。
这幅画背景是碧水蓝天,画家的笔触很精细,不但将午后晴空一洗的光线表现得活灵活现,就连空中水边滑翔的飞鸟都没有放过。画面正中央摆着一张欧式的长卧榻,颜色和样式都跟这个屋子里的家具是同一风格,卧榻上侧躺着一个女人,女人是背对着画面的,乌云般的黑发在脑后盘成个贵妇髻,细长白皙的脖颈,秀美小巧的耳朵,只能大概看到一个侧脸的轮廓,但是已经足够展示她的美貌了,再往下是笼罩在一层轻纱中洁白晶莹的胴体,她一只胳膊撑在卧榻的靠手上,一只胳膊轻抚着修长白皙的大腿,可以看见她的曲线十分完美,纤瘦的肩膀下一条细长的背脊线延伸到丰美的臀部,虽然身体呈折迭的姿态,但是腰部一点赘肉都无,白玉雕成般的肉体散发出成熟女性的气息,但那份丰腴却一点都不显肥腻,犹如一柄浑然天成的玉石琵琶般静候着。
这个女人绝对是个极品的美人,但我总觉得她的轮廓有些熟悉,仿佛是在哪里见过,是我的梦里还是某一段记忆?她能出现在这个位置,应该就是白莉媛吧,我装作评估的样子问郭奇:“郭先生,这幅画就是为贵夫人所作的吧,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这种画在现今的艺术品市场上绝对抢手,价值千金啊。”郭奇听了喜上眉梢,急不可耐的说:“这个正是出自我的手笔,名家谈不上,但是也是迟早的事。”“现今的艺术品市场太浮躁,收藏家都是些没眼光的暴发户,只懂得追捧那些老掉牙的大家,我这个画起码要等上三十年,到时候人们就会发现它们的价值了。”郭奇颇为自负的谈起他的画作,话题迅速转到他对自己创作的介绍,时不时还掺杂几句对艺术品风气的评论。在他口中,当下圈内多欺名盗世之辈,只是靠着以往的名气在美术圈里混着,真正好的大作(比如他的作品)却被忽视,言语中多有愤愤不平之气。
我随口敷衍着郭奇的夸夸其谈,一边却不住的推测他和白莉媛对于我的记忆有何帮助,直到他将目光所及之处的画作都介绍了一遍时,大门处才传来开门的声音。
一个修长优美的身影出现在玄关处,玄关边是一个衣帽柜,最下层镂空的是一个小鞋柜,这个身影的主人此刻正曲起一条白皙纤长的小腿,脱着脚上的黑色细高跟鞋,她身上穿着一条黑白菱块相间的香奈儿风格的背心裙,由于弯着腰的缘故,两瓣浑圆肥硕的丰臀正对着我,裙角被撩起露出一对玉柱般笔直细长的美腿,这对美腿的主人把他们从细高跟鞋中解放出来后,又放入一双银色绸缎表面的拖鞋中,然后便起身抬起她盘着发髻的头朝我看来。
在我眼前是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那修长的眉梢,笔挺的琼鼻,清秀的双唇,稍带忧郁的美目,整整就像从我手中那张照片里走出来的一般,岁月好像在她脸上停住了脚步,除了那张玉脸稍微丰润了些许,那对会说话的眼睛里忧郁之色更浓了些外,整个人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当这个我无数次在梦中回旋,无数次在照片里抚弄,无数次在绝望中念起的女人站在我的面前时,我却突然失语了。在此之前,我设想过千万种与她相见的场景,准备了千万句想要询问的话语,提起了千万颗热情冲动的心,却在此刻全部化为轻烟散去,只是凝视着那对美目,身体却不听使唤般僵住了。
而我面对着的这个美妇人却也像着魔了一般呆住了,自从看到我之后她就惊叹了一声,然后便死死盯着我的脸不放,就连手里的包包掉到脚上都不觉。
“莉媛,有个好消息你知道吗,这位律师刚刚告诉我们,有一大笔财产在等着我们接受。”郭奇迎上来便喋喋不休的讲述我虚构的故事。
但被叫做莉媛的那个美妇人却充耳不闻他说话,只是慢慢的向我走近,直到她高耸的乳房贴到我的胸膛为止。她身上有一股似麝非麝、似香非香的气息,那绝不是使用香水产生的气味,而是带着女性芬芳的体香,这种气味好熟悉啊,我的脑海里开始闪动着幻灯片般的画面。
站在我高大的身躯面前,高挑的白莉媛也矮了我一个头,所以她得仰着头看我,她伸出一双纤细的小手抚上我的脸,那好似白葱般的手指修长优美,修剪得十分整齐的指甲上涂着银色的指甲油,在灯光下那双手白得好像透明一般,可以看见肌肤下的细微血管。
此刻,这对纤手正在我脸上游动,从我的嘴唇到鼻梁再到眼睛,手心传过来的温度让我感受到她此刻内心的澜动,好像一团火焰似的要将我包围住,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了,那对鲜红欲滴的芳唇轻启间,一股如兰如麝的芬芳吐在我的脸上,让我的心跳越发加速。我的脑子里本来有多股人马在交战着,相互争夺争吵着,当闻到她那种独特的体香后,周身顿时宁静了下来,那些人马也偃旗息鼓了,原本头疼欲裂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
她抚摸着我的脸看了良久,忽的一把将我搂住。我只觉得一团温香暖玉陷入怀抱中,她的身高只能抱住我的肩胛骨,隔着衣服我仍然可以清晰感受到她那高挺丰满的双乳紧紧压在我的胸口,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小嘴里呼出的香气吹在我脖子上,让我一阵阵的心痒。
她喃喃自语道:“小石头,我的小石头,你终于回到我的身边来了。”她的话让我从香梦中惊醒,我好像抓住了什么一般,不顾她的搂抱,用双手捧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小石头是谁,谁是小石头,小石头怎么了?”她的一对美目凝视着我,目光中却好像漂移在另一个层面,用一种极为轻缓的语气说:“小石头是我的心肝宝贝,小石头是我唯一的孩子,你就是小石头。”我的心好像被什么射中了似的停住了,脑海里闪过无数幅画面,最显眼的就是那张照片,那张照片上青春貌美的少妇已经跟眼前这个美艳高贵的白莉媛重合在了一起,那个秀气的小孩却变成了我。我又想到了铁拐李所说的话,和他当时看着我的眼神,他的眼神曾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我有点明白了,他肯定是看出了什么所以怀疑我是在作弄他,但是他也狡猾的耍了我一道,故意隐瞒了这种重要的信息。
我一字一句的吐出,语气却极为严肃的说:“我是小石头,那么你就是我的妈妈,是吗?”听到我叫出妈妈的那一刻,白莉媛浑身好像软麻了一般,更是陷入我的怀抱,紧紧的将我抱住,她的脸贴在我的肩膀上,轻微的抽动轻泣着,带着稍许哭音动情的说:“是的,你就是我的儿子,你就是我的宝贝小石头,我就是你的妈妈啊。”她身上的体香越发浓郁,而我的脑子里却好像通了电一般,就像计算机软件上的某个BUG被解除了一样,一些更为清晰的画面渐渐浮现出来。
躺着襁褓里吸吮着妈妈乳房的我,妈妈看着我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慈爱;穿着开裆裤到处乱跑的我,妈妈边追边喂我吃饭的手是那么的坚定柔和;躺在浴盆里让妈妈帮我洗澡的我,妈妈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柔和温暖。
我脑子里的记忆越发完整,好像打乱的线被理清一样。小时候的我,极度的依恋妈妈,看不到她的身影就会害怕,有一次妈妈故意躲了起来,我到处找寻不着妈妈,吓得嚎啕大哭,这时候妈妈连忙从藏好的地方出来,把我紧紧搂紧怀抱里,亲着我的头发安慰我,闻到妈妈身上熟悉的体香,我才安静下来。
而现在,妈妈也是用这种搂抱抱着我,但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我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妈妈只能够得着我的肩膀,我轻抚着她的黑发,感觉天地间的万物都在此刻停顿了下来,心中一片祥和宁静,直到我的目光触及她发髻上那只金色的蝴蝶形状的发夹。
那只金色的蝴蝶栖落在白莉媛的黑发上,十分的显眼,随着她头部的轻微摆动好像在起舞一般。
我的脑子里忽然又一阵剧痛,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画面。嘈杂的网吧,偷窥的小孩,狭小的卫生间,灯光下雪白的肉体,黑色细高跟鞋,挂在脚上的丁字裤,青春期男孩的生殖器,在2个男孩间扭动着的纯熟肉体,这只金色的蝴蝶在几具肉体间翩翩起舞,其中又夹杂着儿时看到的妈妈的身影,厨房里忙碌的妈妈,餐桌前细心的妈妈,睡床前温柔的妈妈,这次我记忆中女人的脸再不是空白了,每一张脸都是白莉媛的脸,每一张脸上的眼神都是一样的,带着一种忧伤无助的表情看着我。背景里是一些极为恶毒的笑声,有吕天那狂妄自大的笑,也有铁拐李那带着嘲讽的笑,还有很多我并不了解的笑,这些笑声像针一般朝我的耳朵里扎去,每一针都扎得我头皮刺疼,只觉得那些笑声越来越强烈,脑海中小时候妈妈的画面越来越少,一堆堆雪白的肉体、修长的美腿、丰美的臀部、肥硕的乳房在我脑子里扭成一片,摆出各种各样妖艳诡异的姿态。
最终,我的大脑不堪重负,一阵眩晕之后,倒在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