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王换车区是在东京杉并区的西侧,靠近武藏野市,在后世,杉并区被改造的很好,是个非常不错的上流社会精英聚居区,有大量的学者、成功人士住在这个地方,同时,也是日本著名的动漫产业聚集区。
但是在如今这个时候,杉并区的改造还没有开始呢,京王这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城乡结合部,同时,也是个罪恶滋生的地方,甚至连日本的暴力团都不愿意在这里混,原因是这里的治安太差劲了。
过去几年,京王一带汇聚了一些华人帮会,而在最近两年,又有一伙子俄罗斯人混了进来,满满的,原有的本土帮会势力被排挤出去,这里就成了一个白天看上去一切正常,但晚上就会酝酿出各种罪恶的脓疮之地。
没有多少人会喜欢这种孕育着罪恶与黑暗的地方,但也有不少的例外,至少对于那些没有合法身份的人来说,警察不会时不时的来这里骚扰他们,他们至少还能找到一份或几份收入虽然不高,但却足以维持生计的工作。
车队在夜色的遮掩下缓缓驶入会让站南侧的入口,这个入口紧挨着公园,是一处原本已经被封起来的地方,入口的地面上还有一条废弃的火车轨道,算起来的话,这条旧轨道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它曾经是专门向京王粮食储备库输送储备粮的专列轨道。
颠簸中,车队驶入了会让站,而在路口的位置,早有一个黑衣人站在那儿,看到车队进来,他做了个向右行的手势,随后便一路小跑的跟了上来。
在一处像是荒废的高大仓库门外,车队停下来,隔着车窗,宫下北就看到河内善正从仓库门内一瘸一拐的走出来,借着车灯投射出的灯光,可以看到他的身上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斗一样。
车子停下来,宫下北直接推门下车,正好迎上走到近前的河内善,他打量对方一眼,问道:“人呢?”
“在里面,”河内善鞠躬行礼,说道,“一共两个,都是俄罗斯人。”
宫下北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随即擦着他的身子走过去,径直走向那扇半开的仓库大门。
这明显是一处废弃的仓库,很宽敞,足有两三百平方的样子,混凝土的地面已经出现了大量的龟裂,四周的墙壁上,有各种各样的涂鸦,其中有很多都标注着俄文。
仓库的顶棚已经塌了半边,裸露出屋顶上一道道木制的横梁,一条外接的线缆从通风的百叶窗处扯进来,将一个大功率的灯泡悬挂在仓库正中的位置,倒是能将整个仓库的每处角落都照亮。
废弃的仓库应该是有人住的,在右侧的角落里,摆放着三个脏兮兮的席梦思床垫,还有一张可折叠的小桌放在那儿,桌子边的地面上丢弃着大量的食品包装袋、快餐盒之类的垃圾,还有一些脏污的骨头和用途不明的一次性注射器、锡箔纸。
就在那堆垃圾的边上,有一大滩的血迹,而在稍远一些的墙壁上,还有喷溅型的血迹,污了很大一片墙,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用一种近乎诡异的姿势蜷缩在墙边。
他的身子侧躺在地上,胸口的位置朝向墙壁,但脸却扭在了背后,看着就像是被人生生把脖子拧断了一样,不过细看就能看出来,他不是脖子被人拧断了,而是大半扇脖颈都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头顶靠右的一大块头盖骨。
毫无疑问,这是被枪打的,而且是近距离的抵射,先是一枪打飞了半扇头盖骨,整个人朝着墙壁扑倒,然后栽倒的过程中,脖颈处中了第二枪,炸飞了半扇的脖颈,人撞在墙壁上,又滑倒在地。
墙上的喷溅血应该是中枪的时候溅射上去的,而地上那一大滩血迹,则是从他脖颈的伤口流出来,顺着凹陷的地形汇聚在那里的。
这个男子的身上绘满了纹身,不过他的纹身与日本黑帮常见的浮世绘纹身不同,是那种枪支、宗教大杂烩的纹身,再看这家伙的发色和肤色以及体型,就知道他不是亚洲人,而是个白人,很可能就是个俄罗斯黑帮分子。
离着这具尸体五六米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人贴墙而站,不,准确的说,她并不是站在那儿的,而是被吊在那儿的,两根螺纹钢筋分别从她左右锁骨的位置穿过去,将她整个挂在了墙上。
别看是个女人,可她的身上也纹着大量的纹身,和那个男子的纹身差不多,看她那一头金色的长发,显然也不是亚洲人。
这女人浑身是伤,赤裸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肉了,两条大腿的内侧,更是被人划了平行的六七道伤口,这些伤口皮肉外翻,看一眼就能让人头皮发麻,却偏偏出血量不大,显然,下手的人避开了血管动脉,下刀的手法很有讲究。
整个仓库里弥漫着食物发霉的臭味,间中夹杂着浓浓的血腥气,让人嗅着感觉非常不舒服。
“人呢?”宫下北的目光在仓库里逡巡一圈,根本没在那个死人和那个即将死掉的人身上停留,直接便问道。
河内善抬起胳膊,朝对面一个年轻人打了个手势。
年轻人点点头,转身快步朝那几个席梦思床垫走去,他将靠墙的一个床垫挪开,随后蹲下身子,从地下拎出来一个满是血迹的麻布袋,就那么拖着走了回来。
这个麻布袋里显然装着一个大活人,因为他还在袋子里不断的挣扎,伴随着挣扎,还有呜呜咽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宫下北看到麻布袋上竟然有不少的冰屑,禁不住好奇的朝河内善看了一眼。
“这些俄国人都是天才,只要能赚钱,他们什么都能做,”河内善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们可以是最好的化学家,制剂师,还能扮演不错的外科医生。那是他们专门为做手术而准备冷柜,放在地下更容易躲避警方的追查。”
宫下北一下就明白了,感情这伙人不仅贩毒,而且还贩卖人体器官。
是啦,现在俄国人的黑帮正在与世界接轨,他们学会了成本控制,与贩卖器官相比,组织跨国卖淫和贩卖人口显然不够科学,因为他们要时刻担心被控制的那些人跑路,还要管她们的吃和住,而且从供求关系来说,这两门行当都属于买方市场,成本回收期限也比较长。
现在好了,贩卖人体器官显然科学的多,被装在培养皿中的器官不会自己跑路,也省去了吃住上的开销,而对于那些需要更换器官的人来说,这类商品属于硬通货,真的是……
科学到了极点。
所以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这句话真是非常有道理的,当一个暴力的黑帮学会成本控制的时候,才真的是灾难降临的时候。
“把他放出来,”盯着蠕动的袋子看了一会儿,宫下北扬扬下巴,说道。
将袋子拖过来的年轻人蹲下身子,将袋子上的系带解开,又将袋口往下扒了扒,将一颗脏兮兮的人头显露出来。
这个是标准的络腮胡子,头发是黑的,胡子也是黑的,微微偏胖的脸上竟然还带有星状的纹身,他那一双浮肿眼睛使劲睁着,露出厚重眼皮内一双淡蓝色的眼睛。
这家伙显然吃了不少苦头,脸部的肥胖可能是浮肿,而那一脸络腮胡子上,也占满了血,还有些分不清是什么的污垢。
“我已经说过了,你们问的事情与我无关,”脑袋从袋子里刚刚露出来,这家伙便迫不及待的用很流利的日语,哆哆嗦嗦的说道,“那两个家伙的确是我的人,但他们做的事情我毫不知情,他们收了别人的钱,在替别人做事。”
宫下北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也不吭声。
灯光从他的头顶打过来,他那张阴沉的脸都藏在阴影里,从俄国人的角度仰视过去,会给人一种很恐怖的感觉,更别说他现在的生死都掌握在对方手里。
“对,没错,肯定是奥维奇金,弗拉季斯拉夫·奥维奇金,一定是他做的,”俄国人吓坏了,他肥厚发青的嘴唇哆嗦着,冻的通红的鼻子下面,两道清鼻涕淌下来,已经流过了上嘴唇,就要流进嘴里了,可他还是一刻不停的说道,“他前段时间受了不小的损失,就认为是有日本人出卖了他……”
宫下北冷冷一笑,他扭头朝四周看了看,看到一根一米多长的螺纹钢筋被丢弃在角落里,便不再理会这个俄国人,转身朝那根钢筋走过去。
这个俄国佬不老实,他如果只是给出一个人名的话,没准还有些可信度,但他又提到了那个奥维奇金蒙受了损失,还什么认为日本人出卖了他,这就画蛇添足了,宫下北可以肯定,这次枪击的事情,他肯定知情。
走过去将那根钢筋捡在手里,顺势掂了掂,宫下北转身走回来。
“啊,你要干什么……”俄国佬的脸瞬间就白了,他磕磕巴巴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