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不少菜。
汴梁内城外的菜市场热闹依旧,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难民在这里更多,以至于官府派遣了几个衙兵在街头,确保不会出事。
我接过从一个身材粗壮的屠户那儿买的三斤猪肉后,下意识地掏出半两银子,却对上了王姓屠户略带歉意的眼神:“对不住了小哥,今天肉价又涨了,三斤猪肉现在要九十铜子。”
我又摸出半角碎银,疑惑地问道:“又涨价了?再这么下去,谁还吃得起肉啊?”
王屠户苦涩地说道:“俺们也不想的啊,俺婆娘在邻家裁缝做些针线活,听说一匹粗麻布已经升到五十铜子去了,比肉还贵。隔壁的郑老农说哪怕有官家的严令,不得超过一石四十铜子,也有不少粮商将一石米卖到一两银子去了。再这么下去,不只是肉,俺们饭都吃不上了。”
我心中按照以往的购买力计算了一下,不由得吃了一惊。
两年半前我初临燕朝位面时,一石米大概四十公斤的样子,不过二十铜钱。
现在短短几个月内便被粮商飙升到五倍的价格,简直吓人。
这还是在良田遍地的富饶青州,若是在土地贫瘠的冀州的话,粮食价格恐怕已经高到平民百姓无法承担的地步了。
就在今早,我给了刘氏母女大概一两半的银子。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钱让她们接下来的两个月都吃饱饭是没问题的,但是现在看来,可能只够她们撑到月底了。
王屠户像是有着满腹牢骚,见我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继续说道:“听人说濮阳打得好狠,俺是信的,过去十几天逃到汴梁来的人越来越多,官家都救济不过来了。这不,昨天早上有对苦命的夫妇挨户敲门想要卖女儿,说是卖不出去的话,自己和女儿都没活路了。俺那婆娘差点便心软了,被俺赶进屋里没能插嘴,今儿还在唠叨。俺们养自己的儿女都要养不起了,哪有那闲钱啊?”
我久久未能回答,最后只是叹道:“世道不平啊。”
“世道不平啊!”王屠户左右张望了几眼,压低嗓子神秘地说道,“听说不少人在俺们汴梁发现也过不下去后,准备原路回濮阳去了。”
我疑惑地问道:“再差也不能回到早晚会被攻陷的地方吧?而且贼过如梳,兵过如篦的道理想来大家也是懂的,为何如此冒险?”
王屠户无奈地说道:“这俺就不明白了,听人说那叛军待降民极厚,收买人心,但漂亮话谁不会说呢?咱们官家天天发粥,极力赈灾,不比那贼人的谎话实际?”
闲聊了几句后,我心事重重地带着食材回家,一路上不住地在回想着今天城内所见的灾民。
一直以来燕朝的这场内战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一个我为了梁清漓和小玉的长期安危不得不介入的“难题”,一个任务而已。
但对于所有的燕朝子民来说,这场战争是已留下深刻伤痕的,彻头彻尾的灾厄,是卷席了大燕天下无法避免的时代洪流。
这次回归,尤其是今天的所见所闻,逐渐让我意识到,只要我想与自己爱的人建筑一个幸福平和的家庭,便无法持有置身事外的态度。
而若我能为消弭这场灾祸出一份力,让诸如刘氏母女,与那家不得已要卖掉女儿谋生的人免于苦难,那……也不赖。
回到家里,梁清漓正在院中练习剑法。
她笑着上前与我拥了拥,然后继续回到修行。
我将食材放到厨房后,便回到院子来看她演练从林夏妍那儿学来的《离情剑法》。
梁清漓穿着样式简朴的练功服:简便的灰色短衫与长裤,并且扎起了长发。
丽人长剑在手,黛眉微沉,杏眸含霜,秀美的脸庞上柔弱之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干练的英气,一起一落动作矫健,已有几分女侠风范。
离情剑法共三十六式,是一套很矛盾的剑法。
剑招轻盈优美得不可思议,一举一动都仿佛在演绎百转千回的绕指柔情,但瞬间的转变中却又能立刻激起无比凌厉的肃杀剑势。
以剑谱本身的招式与剑势来看,即可缠绵悱恻,情意剑式绵延不绝,亦可狠辣决绝如断情之刃,讲究的是收发自如,攻守合一,剑势招法流转于一念之间。
唐禹仁对这套花间派有名的剑法有所了解。
当然,世上留下了名号的武功,他基本上都有所了解。
他曾对我说过,虽然离情剑法理念和剑招极为高明,但是修习、应敌时需要寄托一股相应的意念和情思,否则无法发挥出十成效果来。
而以情意驱动剑法,虽然威力大,但一个不小心也容易影响到自己的心境,所以必须万分小心。
“二十年前花间派有一个名扬江湖的长老,燕无双,便是以此套剑法跻身于大燕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之例。不过据说燕无双是受了极深的情伤后才能以深情与愤恨为引子,将离情剑法推至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也因此过度沉溺于极端的爱与恨中,显得有些疯疯癫癫的。要是弟妹准备认真学习这部剑法的话,必须要小心不能过度沉浸于灌注于剑法中的情意。”
而此时我看到自家媳妇翩翩地踏着凌波步伐,手中的长剑上下飞腾,挥洒着银亮的剑光时动作却出奇地小心翼翼与轻柔,像是在起舞,又似在诉说。
但我的感应中,却察觉得到深藏于银练中的杀气。
明明梁清漓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淡淡的笑容,那份含而不发的森冷之意却比剑刃的锋芒还要令人不安。
而这份杀气的来源,我也有几分了解。
梁清漓挽了个剑花,收式回气,那森冷的杀意好像从未出现过似的。她笑吟吟地坐在我身边亲昵地啄了啄我的脸颊,然后开始清理长剑。
在她拿起一旁的手巾仔细地拭抹剑身时,我说道:“今晚禹仁和秦喜都会来,没关系吧?”
梁清漓抬起头有些惊讶地说道:“唐大哥已经回来了吗?好啊,奴家待会儿与小玉去准备。”
“嗯,难得他们两人都在汴梁,我得下厨好好招待他们一番。”我顿了顿,又说道,“清漓,今早禹仁带回消息了,濮阳破了。”
梁清漓的动作停顿住,将铁剑与手巾放下,安静地说道:“……夫君说过,这只是时间问题,看来又说对了。”
我凝重地说道:“今天在薛府,槿乔召集了好几个从六大派来到青州的同僚,准备派人到濮阳潜伏,刺探青莲教右护法的消息。我已经接受了。”
我对她简略地描述了一番这次的任务,并且将自己下午从受到颜君泠启发的灵感与计划也详尽地讲解了。
梁清漓只是轻轻地摇着下唇,眼神有些忧愁地问道:“非去不可么?”
我略带歉意地说道:“是的。今早我看到一对行乞的母女,跟她们聊了一阵,突然觉得自己无法置身事外。我总觉得自己能够为这场战争做出贡献,让这些一无所有的人能够重拾生活,能够让那些对于明天的命运惶惶不安的人可以安稳地生活下去。”
“但是更多的是,我意识到,我想要你,想要小玉,禹仁,和所有我在乎的人都能生活在一个和平的,不被战火沾染的时代。也许我有些不自量力吧,但是,脑中总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这是我能够做到的事。”
梁清漓挽起我的手臂,柔声说道:“奴家也如此相信呢。夫君在顺安做的事迹在奴家看来已是不可思议了,再多的,以夫君的才智,也必定能够成功。奴家只是无法不担心。”
我将她拥入怀中,再次道歉:“对不起。我实在不是一个让伴侣省心的人。”
梁清漓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欲言又止,张口又闭口几次后,似乎鼓足了勇气,悄声说道:“奴家……奴家也要与夫君同行。”
“什么?”我愕然应道。
梁清漓没有回应,而是站起身来,有些嗫喏地自言自语道:“奴家说过的吧?以后,奴家便要像夫君一样,守护自己心爱的人。所以,容奴家任性这一次,与你共赴难关。”
我本能地想要否决,但爱人死死地咬着嘴唇,有些惨白的脸色却让我止住了自己。
她的脸上有彷徨,有迟疑,有惧怕,甚至在那瞬间,我以为她说完这句话后会哭出来。
但是她没有,眼中所有的犹豫不决化作了倔强,定定地看着我,双手紧紧地攥成拳,身躯在微微地颤抖。
“……抱歉,让我想想。”
我艰难地在震惊中吐出这几个字后,陷入沉思。
梁清漓是明白我的为人的,那么她为何会对提出这样一个要求表现得这么动摇呢?
或者说,为什么对我的反应如此惧怕,还是仍然要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于是梁清漓站着,我坐着,就这么陷入微妙的沉默。
我想要劝说,想要解释,也想要断然拒绝,却始终被心中那似乎捉摸到爱人心思的念头阻止了。
最终,看着她被我的无声的反应闹得有些慌张,却又努力使自己坚定的模样,万千思绪化只作做了一句询问。
“清漓,哪怕我不愿你如此冒险,你也坚定如此吗?”
梁清漓的声音有些发颤,手指关节被捏得发白,但仍然平静地说道:“是的。夫君曾说过,奴家是自己的主人,只要愿意承担后果,那便应该做自己想做的事。奴家日日夜夜为夫君的肩上的职责寝馈不安。哪怕夫君不愿意,哪…哪怕夫君一定会嫌弃如此罔顾大局的女子,奴家也不愿再让夫君再一个人面对危险了。”
“这,便是奴家想要做的事。”
原来是这样吗?
听了这话,明明伴侣想要亲身涉险,甚至可以说完全违背了我参与这些危险任务的初衷,我却不由得笑了。
“……那就做吧。”
梁清漓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眨了眨眼问道:“真……真的么?”
我也站起身来,笑道:“你是我的爱人,我的伴侣,是与我共度难关的后盾。但你也是个自主的,自由的人。既然这是你认真思考之后,得出的意愿,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也许有些事情是我能够以爱情,以夫君的名义来阻止你的,但是,不是在这里。这次的潜伏任务虽然危险,却没有严重到需要我以这种理由来禁止你参与……”
那后半的解释还没完全说出来,我便被泪眼婆娑的恋人扑过来的拥抱打断了:“夫君!”
她抱得很紧,埋首在我的颈间,不住地抽泣。
许久后,她冷静下来了,破涕为笑地抬头说道:“哪怕是梁家尚在时,奴家都从未想象过,能有一个让奴家这么任性,这么被重视的夫君。”
我怜爱地贴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我也是。我从未想过能够与像你这么温柔聪敏,愿意为我奋不顾身的女子在一起。我们俩个都很幸运呢。”
“不,以夫君的聪明才智,温柔体贴,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会有人为夫君倾心的 。”梁清漓在我的嘴上啄了啄,眸中仍然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但奴家却再也遇不到一个能如此尊重奴家的意愿,愿意让奴家自己做主的男子了。”
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脊。
我们静静地在温暖的阳光下相拥,沉醉于这心意相通的喜悦与温柔。
直到屋子里传来小玉准备做饭的呼声,我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为晚上的聚会做准备。
“喏,若奴家能与夫君一起去濮阳,得安置好小玉才行。”梁清漓牵着我的手呢喃道。
我笑了:“小玉是个大姑娘了,不必太担心。不过,也许送她到薛府住几天最好。”
“嗯,奴家听夫君的。”
天际的光芒开始过渡到艳丽的橘色时,唐禹仁与秦喜一起到了。
我笑着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秦喜手中提着个装了糕点的小篮子,道:“初次登门,不知该买些什么,听说汴梁的醉春风面点是城中一绝,希望你们会喜欢。”
“多谢多谢,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尚未过门的媳妇,梁清漓。这是我的干妹妹,张小玉。清漓,小玉,这是我的朋友,玄蛟卫秦喜。”
秦喜郑重地行了一礼说道:“弟妹好,小玉好。韩良跟我是过命的交情,以后有任何事,都可找我帮忙。”
“多谢秦大哥。”梁清漓捻着裙角回了一礼。小玉也照样画葫芦地行了一礼。
唐禹仁过去几个月只要不是在出任务,每隔半个月就会被我硬拉着来家里吃饭,所以倒是没有那么生疏,只是点头问好。
我带着秦喜参观了一下屋子后,一起来到主厅。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五菜一汤。
菜式也没有什么特别精美的,但主打一个量大,因为在场的众人都是练武的,饭量大得很。
大家就坐之后也没有客气,直接吃上了。
秦喜坐在我左手侧,对我们精心准备的菜肴大加赞赏:“听说有好几道菜是韩良做的?”
梁清漓微笑道:“是的,夫君很喜欢烹饪,今晚招待秦大哥和唐大哥,亲自下厨。”
小玉也添了一句道:“韩大哥每天都要做饭呢,我从没见过家事这么勤的男子。”
秦喜哈哈大笑道:“妙啊!怪不得韩良能赢得这么美丽贤惠的女子的心。这种体贴的夫君,又有谁不会想要呢?却是胜过那些只会念叨『君子远庖厨』的傻子无数了。”
我问道:“秦兄呢?在五台山上想必只能吃斋是吧?有时候会不会想自己动手做顿饭吃?”
秦喜摇了摇头道:“不,对伤员和需要养身子的宾客、病人,虽然提倡吃素斋,但五台寺并不禁止荤腥。这也是我十分敬仰五台寺师傅们的原因之一。他们虽然严守规则,但并不迂腐,也十分通情达理。哈哈,不过我的手艺就不怎么样了,每月的俸禄有不少的都要花在酒楼里。老唐的厨艺倒是不错,他是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
唐禹仁淡淡说道:“我向薛府的毛大厨请教过,他对医膳造诣极深。懂得如何搭配食膳,对调养身子,武功修行,都有莫大益处。当然,阿良与小玉做的菜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我与秦喜会意一笑,这真是唐禹仁的风格。
虽然在场的三个男人都算得上江湖人士,但我和唐禹仁都是滴酒不沾的人,秦喜也养成了不沾酒的职业习惯。
梁清漓与小玉就不用说了,在聚香苑见多了醉生梦死的场景,如今除非兴致来了,也对酒精没兴趣,于是乎众人只是以茶代酒。
“说起来,秦兄,我还没听说过你的家事呢。禹仁是青州人,但几乎从来不会谈起自己的身世。你呢?”我好奇地问道。
秦喜答道:“没什么好说的。我是应天数十里外一个小镇子上的人。爹娘是土地里刨食的,从小就在一片清贫中长大。在我十二岁那年,一个路过应天郊外的玄蛟卫借宿了一晚,与我闲聊时发现我资质不错。当他在应天的任务完成后,写了一封推荐信给我,说是可以去燕武院习武。那时我家本来就入不敷出,我便去燕武院试了试运气。没想到还真的能留了下去,吃上了官家饭,后来一路做到玄蛟卫的位置来,也算是不负当年焦先生的一番苦心了。”
“焦先生便是当年推荐你的玄蛟卫?”
秦喜咧嘴笑道:“嗯,可惜他在我被选入玄蛟卫的两年前旧伤并发逝世了。反倒是我那操劳了大半辈子的爹娘靠着我的俸禄享了几年清福,最后也在景泰八年走了。也好,如今应天陷落,也没有牵挂担忧了。”
“秦兄没有兄弟姐妹么?”
“有一个长兄,但早早便断绝关系了。若不是为了尽孝,我加入玄蛟卫之后亦不会回老家。”秦喜如此回答时,神色有些冷漠,转而对我问道,“你呢,和弟妹是如何认识的?”
我挑眉看了梁清漓一眼,不知道她想透露多少。
梁清漓轻轻地碰了碰我的手臂,正色道:“奴家原是越城本地一个小家族的闺女,家父是仓部主薄。在数年前的赈灾案中,家父因罪入狱,奴家也不幸落入青楼卖笑维生。后来奴家与夫君在他为薛小姐探查青莲案时在聚香苑相识,日久生情,而夫君也助奴家与小玉脱离青楼,一起来到汴梁。”
秦喜举起茶杯道:“韩良眼光好啊,弟妹亦是幸运的人,郎才女貌,干杯干杯。”
我们碰了碰杯子。
唐禹仁这时也说道:“我记得你们跟我说过梁父入狱的这个案子,还在寻找其中的内情,因此我也研究了一番。弟妹,你可否知道是谁让你父亲受罪的?”
梁清漓苦笑道:“奴家不知。当初家父入狱之前只是对奴家等人说过,这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替人顶罪,却不知究竟是谁做的。”
我皱眉道:“若是如此的话,那么按理来说,当初真正该为建南赈灾一事负责的人,是最有可能的幕后黑手。你没有见过任何可疑的人物么?”
梁清漓沉默了数秒后,悄声道:“只有过一个。当初梁家被抄,奴家将被卖入聚香苑那日,曾有过一人前来,想要奴家做妾,说如此能够免于牢狱之灾。所幸越城衙兵甚是称职,将那人赶了出去。他骂骂咧咧的,说自己堂兄是个大官,奴家不过是个罪籍的贱人,等等恶言恶语……也许那人与家父遭罪有关。”
我握住了恋人有些冰凉的手掌,无声地抚慰她。
唐禹仁脸色冷峻,缓缓说道:“燕律虽严,却也无有随便将无辜的官员家眷卖入青楼的规则。除非是犯了大错的官吏,或是……有人从中作梗。除了真正的犯人之外,我想不到有谁会如此心狠手辣,不顾牵连地行事。而他的手段和处理后事的安排确实很干净。”
秦喜似乎听出弦外之音,接道:“但他没想到『灰蛇』这样的人物会介入此案,是吧?禹仁,你发现了什么?”
我的好友目光如炬地看着我与梁清漓:“当初负责统筹越城赈灾粮食的仓部官员有许多个,更有十数个小吏参与筹备粮食的工作。其中大部分或多或少地受了处罚,也有几个仍在越城任职。但其中一人我却花费了好大功夫才寻出他原来在这件案子里也算是个负责人。奇怪的是,此人并未如其余者那般,受到过多责罚,而是在过去的数年里转到青州来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禹仁的结论已经呼之欲出了。梁清漓虽然神色如常,桌下却紧紧地攥着我的手掌,紧张万分。
“若我没查错的话,当初真正应该为此事负责,最可能使得梁家与其他仓部官员家破人亡的人,叫做严觅。”唐禹仁露出一丝玩味的冷笑,“也是如今的青州通判,军部钱粮官,官居正四品。当真是官途亨通啊。”
我失声道:“严觅!?他如今负责统筹整个青州战事期间的后勤辎重,对田将军直接报道啊!”
“没错,正是他。”唐禹仁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对脸色苍白的梁清漓道,“抱歉,弟妹。此人身处要职,更是确保军饷到位的关键人物,短时间内我们怕是无法为你复仇了。”
梁清漓起身对唐禹仁深深地施了一礼:“多谢唐大哥为奴家如此用心。请……请勿担心,奴家晓得轻重的。哪怕不是为了奴家,也要为夫君着想。”
唐禹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不必客气,你是阿良的媳妇,这是我应该做的。”
梁清漓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小玉投来关心的视线。我在梁清漓耳边悄声道:“没事吧?”
“嗯,奴家只是想……仔细想一想。”
一阵沉默后,唐禹仁岔开话题问道:“我看了你今天准备的任务提议,很有帮助。虽然这个潜伏任务不过是我们情急之下东拼西凑弄出来的计划,但现在也许能有些确凿的方向了。”
“嗯,无论是试图寻找可以依赖的人物,还是招降重要官员的缘由,也许都能借此让我们抓住右护法的踪迹。无论如何,也比毫无头绪地在敌人腹地乱逛好。”我看了看唐禹仁和秦喜,突然咳了两声,问道,“说起这个任务……你们觉得,若是再加一个三流高手进入队列,是否可行?”
秦喜扬眉问道:“哦?是谁啊?如果有潜伏的经验,那其实也不错,不过薛小姐怕是会严格地排查除了今天在场之外的人。”
我干笑道:“呃,这方面不用担心……因为她是我媳妇。”
梁清漓这时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是的。这次奴家想与夫君同行,助他一臂之力,两位兄长觉得可行么?”
唐禹仁难得地没能控制住面部表情,嘴巴微张,与秦喜面面相觑,半晌没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