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梁清漓对视了一眼。还好爱侣背对着一众花间派的门人,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她脸上无法抑制的震惊和怒意。
我不动声色地来到她身旁捏了捏她的手,出口斥责道:“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严户曹真以为我和娘子没听说过当年的越城赈灾案么?这可是你兄长仕途上最亮眼的一笔功绩,又如何能让他心生顾忌?”
严林山伏在地上,气息沉重地闷声道:“正因如此,若是其中的真相被朝廷发现了,兄长的一切地位和权势,便会尽数崩塌。不仅官位和家产难保,甚至连自身性命都有危险。”
花间派弟子们一片哗然,纷纷低声议论。
阮总管则是脸色肃穆地说道:“当年的越城赈灾案,连我们都有所耳闻。你是说,严通判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严林山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岔开话题道:“若小的从实道来,并且配合圣军行事,阮总管可否保下小的一条小命?”
阮总管眯起眼睛抱臂沉思。
厅堂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有严林山沉重的喘息声不住地响着。
梁清漓也露出了不耐的神色,咬着嘴唇想要阮总管赶紧答应下来,好让严林山揭露这份秘辛。
“好,看来你确实值得我在何将军面前进言一番。我可以保证,若是你进献的情报有用,圣军便可以留你一命。若是能如你所说地,说通严觅为圣军做事的话,那不仅是免罪了,还是大大地有功!”
严林山左右看了看,小心地问道:“此事干系重大,阮总管是否……”
“在场的姐妹们都是我信得过的。诸位,接下来严户曹所说的一切,出了这门便不能再提起了。违者不仅有军令惩罚,更有门规处置。”阮总管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然后将一缕发丝撩到鬓旁,妩媚地笑了笑,“那么严户曹,接下来,就要看你能为圣军做些什么了。”
在此前一直难以捉摸情绪,显得高高在上的的阮总管,在露出笑意的这一刹那,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她狭长的棕色眸子深不见底,艳红的薄唇勾起的弧度那么恰好到处地撩人,又带着一丝挠动心扉的神秘,妖娆而不放荡,妩媚而不失纯净,让我一时看呆了。
数秒后,我反应了过来,暗呼厉害。
刚才她肯定是运用了玄姹相,在严林山被我们的恐吓和逼问之下,心灵最脆弱的时刻将自己的存在感深深地印了进去。
饶是以我训练有素的心境,面对这个笑颜都心神摇曳,严林山心神大乱,又不是什么武功高手,更是被她迷得魂不守舍,结结巴巴地半天没能说出句话来。
不过,果然是花间派的“妖女”啊,也太会利用这门独家秘术了,将严林山内心防御被耗损的最低点时,才恰好到处地露出了这么个勾魂摄魄的笑容。
有了这份保障,也为了自己活命的机会,严林山恢复过来之后,将一份惊人的秘闻透露了出来。
其中的大概脉络与我和唐禹仁推测的那般无差,但动机却有些意想不到。
严林山是个尸位素餐的货色,但严觅做了二十多年的官,却不像他堂弟那么不堪,除了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余,还是有几分真本领的,不然也坐不上青州通判的位子来。
严觅平时靠着严家搜刮来的大部分钱财都用在贿赂上司,打通关系的环节上,并且用严林山作为自己的心腹亲信执行了许多这些贪赃枉法的行为。
而严林山虽然做官不行,但敛财和与人打交道倒是挺在行的,很快便靠着大把的银子和严觅的权势为堂兄润滑了越城官场的关系。
而严觅本身的仕途也反过来为严家贪婪暴横的行为形成了保护伞。
这些年来国泰民安,东南更是风调雨顺,是以整个顺安府,尤其是越城的仓部,都没什么繁重的税赋。
若只是如此也罢了,但这难得的丰饶让不少仓部的官员心生贪念,不住地往里掺水,以次充好,将优良的米面扣下来自己留着倒卖,将腐米烂粮补进仓库里。
反正完成了每年的指标和任务之后,除了仓部官吏之外便几乎没人会去关注越城的粮库,毕竟越城气候资源如此优越,收成年年都好,根本没有必要去顾虑太多。
当然,这些官宦也不是傻子,知道太过猖狂的话那是会掉脑袋的,所以除了少数几个自家负责的仓库之外,那些普通文吏会接触到的粮库均是没有动太大手脚。
那时的严觅发现了此事,却并没有声张,而是将此作为筹码掌握在手中,而且悄悄地将严家的手也插了进去,不知不觉地借着另外几个贪官的动作掩饰自家的小动作。
然而当今圣上主政后不久,建南便发生了二十年来最严重的饥荒。
皇帝对此事高度关注,下旨让青州和顺安这两个粮仓作为赈灾的主力。
这次饥灾是新皇帝第一次遇到的大灾,支援的力度也是数十年来之最。
严觅作为彼时的越城仓部户曹,一听到建南饥荒的消息便意识到不好。
虽然每年的动作不算太大,也一直相当隐蔽,毕竟谁也不想惹到黑鸦探前来调查,但十数年的腐蚀已经让越城理应满满的粮仓败絮其中了。
严林山抹着汗说道:“那时兄长有个选择。是保持沉默让此事被后来者发现,还是自己做那个揭发的人,将功补过。他权衡良久之后,选择了后者,在仓部那些参与了多年贪污的官吏慌忙地试图补上粮食的时候,暗中向越城知州告发了这件事。后来知州带人突击检查粮库,才发现了这么多年的亏空和腐败。此事一路传回皇上耳中,皇上震怒之下命令要严查严罚,最后许多仓部官吏都被免职,甚至有不少掉脑袋的。”
我感觉得到梁清漓紧紧地攥住我的手听到这话时,劲力加深了不少。
我忍不住出声嘲讽道:“听起来严通判倒是个幡然悔悟的好人似的。还是不要粉饰了吧,严户曹,贵堂兄不过是害怕了真相大白的后果,并且将整个仓部都卖了以求自保。真这么有觉悟的话,之前的那十年怎么一句话都没说呢?”
“不过我也好奇,听你所言,仓部也只是一小撮败类而已,最后为什么会牵扯那么广,甚至听说有不少冤屈而死的官吏?那些职责范围没有管到你们这些贪官所负责的仓库的人,也被抓起入狱了。”我看了看梁清漓面无表情的神色,为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严林山踌躇了一阵后,嗫喏道:“兄长他觉得,必须要把水搞浑了,让每个人看起来都有嫌疑,才能将自己的疑点与过错洗去。若所有人都有罪,那么兄长作为带头揭发的人,总不会被朝廷怪罪的,反而有可能将功补罪。为此我们构造了不少证据,有错的让他罪上加罪,无罪的让他背上黑锅,才能成功地将严家的介入遮掩。兄长有了告发此事之功,并且带头表态,将严家大半的钱粮都补进赈灾的粮队,因此得以轻轻放下。”
“这也是小的欲要献给圣军的证据,若这份材料曝光,兄长再无翻身之日。也因此,他必定会与圣军合作。”
好狠的手段啊,简单却有效。
在这日积月累,缺乏监察的环境下,本来就容易松懈。
严格说起来,没能发现严觅等人的罪行,无论是仓部官员,还是顺安监司,都有一定的责任。
但是这也就是罚罚俸禄,受到谴责,最多不过削职免职的罪过而已,首罪最多也就是蹲几年大牢的份。
若没有建南饥灾这件事,及时发现不对的话,说不定还能给补救回来。
然而事发后,这份正常情况下轻易拎得清主次轻重的黑锅却被他不分青红皂白地硬是给扣在了整个仓部头上,试图以法不责众,浑水摸鱼的道理来逃脱责任。
而且,竟然还真的给他干成了。这严觅当真是个人物。
“所以,那些冤死的仓部官吏,死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严觅想要让自己的惩罚稍稍减轻?因为他想免于承担自己犯错的后果?”梁清漓从喉间挤出这几个字来。
严林山没敢回答,但沉默之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阮总管则是蹙眉道:“果然符合我对官老爷的认识。不过,这也刚好让我们有机会介入汴梁的防线。严林山,你可有证据?我们需要让严觅无法抵赖的东西。”
“这是自然,兄长一直不想亲自触碰这些东西,便是不想让他本人有破绽,因此都是小的来处理这些脏活。小的当年为兄长栽赃时,留下了不少证据,只要有当年处理赈灾案的监司官员审核,就必定能够定罪。”
阮总管似笑非笑地说道:“严户曹的小九九也不少啊,竟然还扣留了这种要命的玩意儿。好!且带我去看看这些证据到底是什么。苏芮,张沛,跟上来。”
姑娘们被这波谲云诡,曲折离奇的故事所吸引,迫不及待地追在阮总管身边想要见见这所谓的铁证是什么东西。
我则牵着梁清漓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众人身后,有些担忧地传音问道:“没事吧?”
梁清漓弱弱地笑了笑,捏了捏我的手,并没有出声,只是垂着头跟在人群后。
我们随着严林山进到严府的地窖。
点亮了油灯之后,看到里面一堆杂物,但显然很多大件的东西都在最近被搬走了,不知是严林山为了避灾做的准备,还是宁王军从这些富翁家顺走的。
严林山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挖了几把,将一块深色的石板从墙壁上搬开,露出一个小洞。
他从里面取出一个木匣子,捧在胸前对阮总管恭维地说道:“阮总管,便在这里了。里面便是小的那时截留的部分证物。”
阮总管挑眉打量了一阵匣子,说道:“去厅堂里看看。”
待我们从地窖回到厅堂时,花间派的女子们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心,唧唧喳喳地围着阮总管想要将那充满了神秘感的木匣子打开。
匣子上的小铁锁只是象征性地添了一层保护而已,阮总管作为二流高手,轻易地便将其扭断,然后打开了盖子。
里面是一沓泛黄的纸张,上面填满了潦草的笔记。不过字都认得出来,合在一起却颠三倒四的,看来是被刻意加码了。
阮总管皱眉问道:“严户曹,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小的与兄长想出来的密语。这些笔记上记载的都是小的当年与兄长在赈灾案中做过的手脚。小的在来到青州之前只做过小吏,甚至没有过正式职位,哪怕小的要去栽赃,捏造罪证,也无从下手,只能靠兄长对仓部和仓部官员的熟悉与指示一条条地来做。”
阮总管似乎也明白过来了,托腮沉吟道:“你是说,这里面记下的都是只有严觅可能了解的细节,对吧?”
“正是。此间的内容只要交给官府,甚至用不着黑鸦探或玄蛟卫,任何熟悉当年赈灾案的宪司官都能判断出真假来。”
宪司是各府主管司法的部门,属于监司的一个分支。
我记得濮阳的监察官叫戴仁,还是我们的接触目标之一。
不过他是濮阳的监司官,可能对越城的情况不够了解。
阮总管一张一张地将纸张翻阅了之后,态度暧昧地说道:“确实很有说服力。不过一切还要看这里面的内容到底够不够让严觅识相。”
严林山连忙出口打包票道:“阮总管请放心,当年此事牵连之广,实在是整个东南的一大丑闻。只要有任何翻案的可能,当今圣……皇帝必然会严查的,兄长不可能会犯此风险。”
“呵呵,那么接下来就看你的能耐了,严户曹。若是此事有成,且不说过往的罪孽一笔勾销,荣华富贵更是不在话下。”阮总管终于露出了愉快的笑容,抑扬顿挫地如此说道。
而一直到现在被刻意维持的压抑而令人焦虑的气氛也如天边云霾一样,被阮总管夏风般的笑意扫尽。
严林山自然察觉到了这份态度转变,喜出望外地扑倒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阮总管,多谢阮总管,多谢圣军!”
阮总管吩咐了几句之后,留下两个花间派弟子看管严林山,剩余的人则随她离开。
出了府邸后,一个唤作“柳儿”的娇小美人对阮总管问道:“阮姐姐,那严林山明知道咱们打下濮阳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为何没有出逃呢?”
我和梁清漓也看向阮总管,这是个好问题。
阮总管笑道:“官员在城未陷时便逃离,那是朝廷大忌。真要这么做了,以后肯定是要剥职入狱的。当然,小命相关的时候,也无法避免大把大把的官老爷屁滚尿流地逃跑。这严林山自然也不是什么硬汉,所以我看他没有离开的原因是错失良机吧。内城虽然城墙高耸,防御坚实,但城门一关,除非有高强的武功或者天大的关系,根本无法偷偷摸摸地混出去。这四面高墙反而成了将这些高官一网打尽的囚牢,真是好笑!”
花间派的女孩儿们一起笑了出来,就连我也觉得有些讽刺。
回到烟雨轩之后,阮总管将其余的人们解散了:“好了,待会儿我要去向何将军报道,今天大家就不用再巡逻了。苏芮,张沛,你们且留下,我有些话要跟你们说。”
她招呼我们坐下后,神色和蔼地说道:“这次你们俩都立了大功了,更是为咱们花间派的分量狠狠地加了把筹码,真是好样的。哼,不要看咱们门派在圣军里好像很受宠似的,其实有不少人在背后恨不得咱们被踩进泥土里呢。”
阮总管顿了顿,继续说道:“咱们虽然都为圣教做事,但也不能忽略圣军中的派系和权术平衡。唉,这些东西跟你们才来了不到一个月的新人说,也许有些不适合,但是只要你们认真为圣军,为门派干事,派里的姐妹们都会在背后支持你的。”
梁清漓认真地应道:“奴家明白,这一切都是门派争来,而不是靠别人施舍的。”
“好!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我就放心了。待会儿我去向何将军禀报时,会顺便为你们邀功的。钱财赏赐不在话下,甚至哪怕玉莲诀尚未修成,也能破例让张沛直接调入青莲力士,传下几门厉害的武功。”
我不动声色地问道:“总管可知接下来何将军该会如何利用这份情报?若有任何可以让在下出力的地方,在所不辞。”
阮总管摇头道:“这就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事儿了,不过你放心,如果何将军用得上你的话,我们肯定会为你争取的。”
我恭维了几句表忠心,却觉得有些可惜。
要是能够破译严林山的文件的话,那么我便有相当的把握能够将宁王军引蛇出洞,来个将计就计。
而且更重要的是,若是能把握住严觅的死穴,那便能为梁清漓报仇雪恨了。
不过这最关键的环节,我倒是有该如何补上的主意,就要看我的空降援军什么时候到了。
我看了看脸色有些苍白的梁清漓,有些担心。
说实话,严林山的罪孽,他所造成的伤害,终究只是我从梁清漓的诉说和资料里读来的,虽然觉得很恶劣,很不齿,但情感上远远没有亲身体验过这些罪行造成的后果的梁清漓那么真切。
梁清漓也许还会为心中复杂而澎湃的恨与仇纠结,但现在的我看到严林山这种人只会觉得,该杀便杀,该抓便抓,多余的心思放在这种渣滓身上,都是浪费生命。
“好了,今天你们便不必再去做事了,算是我提前给你们的小小奖励吧。”阮总管笑了笑,然后起身去与一旁竖起耳朵的赵妃彤说话。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安抚媳妇儿一番。
我拉着梁清漓回房后,将她揽入怀中,坐在床上背靠墙壁,柔声道:“好啦,有什么心里忍着的,恨着的,都可以说给我听听。或者,咱们就这样休息一阵,也是很不错的。”
怀里的佳人顺从地调整了一下位置,依偎着我,鼻音浓重地哼了一声,但没有说话。
我双手搭在她的腰间,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她急促鼓动的心跳。
那迅猛的频率告诉我,梁清漓远远没有表面上显得的那么平静。
哪怕一个字也没有说,我也可以体会到梁清漓心中的愤恨和不平,与她对这份安宁的眷恋。
不,也许在这个时候,在她只需要籍慰的时候,语言反而是多余的。
于是我并没有去刻意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闭上眼睛缓缓地抚着她的后背,助她去消化那些激烈的情绪。
烟雨轩内的人声隔着门板和走廊模糊不清的,像是似远似近的背景杂音,逐渐地被恋人慢慢平稳下来的心跳声盖过。
而她原先有些绷紧的身躯,也放松了下来,舒适地躺在我的臂弯里,直到彼此的心跳同率了。
小半个时辰后,在我以为她已睡着时,梁清漓突然开口轻声道:“夫君,奴家方才看到严林山为自己性命哀求时,一点悲悯都没有,甚至只想往他脸上吐一口唾沫。”
我吸了吸鼻子答道:“正常。这种人不值得被怜悯。”
梁清漓稍稍抬头看向我道:“但,奴家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太偏激了?”
“不会,一点都不会。”我摸着她的脸蛋认真说道,“且不说他是直接导致了梁家家破人亡的祸首,就看这个家伙干过的事,害过的人。你别看他卑微得像个什么似的,磕头如捣蒜,其实他只是怕死而已。他今天表现得这么配合是因为他愧疚,是因为他心有不安,有意忏悔了?怎么可能呢?如果不是小命受到威胁,他巴不得那种肆无忌惮,倒行逆施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呢。”
“这种人从来只在乎一样东西,那就是他们自己。为了自己可以残忍地对待他人,可以出卖他最亲密的族兄,更可以可怜巴巴地伏地乞求。说实话,我还担心你会善念泛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呢,那样的话也许就真的没有人为死在他手下的冤魂真心实意地去讨债了。”
“不会的,夫君说得对,能够明白那份罪孽,并且让他受到惩罚的人,只剩奴家了。”梁清漓咬住嘴唇,继续说道,“奴家一直在想,梁家到底是为了什么遭遇了灭顶之灾,爹爹娘亲又是为何而死的。没想到答案竟然如此简单。仅仅是因为严觅怕承担自己所作所为的后果。仅此而已。”
她微微颤抖,紧紧地攥着被单,嘶声说道:“而严林山这种腌臜的败类,残害百姓时从未受到惩罚,竟然要等到被叛军俘虏,机缘巧合之下,才令他参与过的滔天罪行被揭晓,才有可能因此被审判。奴家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严家,但除此之外,也从未对朝廷的律法如此失望过。”
“若在奴家最需要的时候无法为梁家主持公平,那除了自己去争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伸张正义?”梁清漓将脸贴在我的颈间,恨声道,“严家有罪,那,一开始未能发现纰漏,事发后又没能公平审判案件,反而令人屈死的朝廷,是否也有罪呢?”
“哪怕是奴家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也不会太偏激么?”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沉声说道:“不,一点也不。为什么受害者反而需要体谅,需要为犯错者着想?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就算之后我们能光明正大地为梁家和所有冤枉地因赈灾案被害的人们翻案,洗刷罪名,也无法挽回已经发生过的伤害了。这是朝廷必须承担的责任,哪怕只是最寻常不过的百姓,也应该有对此追责,愤怒的权利。”
梁清漓沉默了良久之后,认真地看着我问道:“夫君真的觉得,咱们能够让大燕官府认错,反正拔乱么?”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定可以的。”
她吻了吻我的脸颊,悄声道:“那么,奴家相信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