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处刑人日记(4)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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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1)

   “不准动!双手抱住头顶,跪在地面上,快!”为首的一名黑衣警察举着手中的冲锋枪,用近乎咆哮的方式命令着面前的一名已经吓呆了的年轻女研究员,“老实点,别想耍什么花招。”

   女研究员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该干什么,她微微底下头,慢慢的将颤抖的双手举到脑后,屈膝跪在地板上。很快,另一名黑衣警察上前抓住她脑后的双手,将他们铐在研究员的体前。

   研究员的名字叫笠可,是这所普通的武器研制所里的一名普通研究员,栗色的及肩长发,银色细框眼睛下是金棕色的眼眸,脸上带着些许婴儿肥,穿着灰色帆布制的工装,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的年轻女性。而今天对她来说也不过是普通的一天,本应如此。

   笠可按下秒表的停止键,结束了手边的火药燃烧测试。记录下最后一组数据后,她放下笔记本和钢笔,正准备出去进行下一项工作,而就在这时,皮靴猛踹实验室房门的声音如惊雷般在笠可的身后炸开,紧接着,一队荷枪实弹的黑衣警察鱼贯而入,迅速包围了已经吓呆在原地的笠可。

   在铐住笠可的双手之后,那名黑衣警察又摘下笠可鼻梁上的银色细框眼睛,用一根黑色的布条蒙住笠可的双眼。将布条的两端在她的脑后系紧后,他又与另一名警察一起架起笠可的双臂,准备将她押出去。

   “那.....那个....”虽然还是很害怕,虽然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笠可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闭嘴!不准多说话!”

   “可不可以......把我的眼镜……还给我……”

   为首的黑衣警察用下巴指了指笠可,低声说道:“给她。”

   笠可修长的手指触到眼镜,迅速将它裹了起来,力度很轻,但握的很紧

   厂区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人们都低头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任何人多看被簇拥着押出厂区的笠可一眼。他们有的人甚至不认识笠可,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笠可会被带走,他们只知道,千万不能和她有什么牵连。直到警察小队将她押出去后,研制厂才慢慢恢复了往日正常的气氛,他们并不惊讶,在武器研制所这样的地方,意志不坚定的人很有可能就会得到这样的下场。

   笠可被警察们架着,推搡着塞进用作押运的运兵卡车的后斗上,她看不到任何东西,也不敢轻举妄动,像一个可以被任意摆布的人偶一样被他们放到左侧座位的中间位置,随后,其余的人坐在剩下的位置上,形成包围笠可的形势。

   卡车缓缓起步,笠可的垂着头,手指捻着银色的镜腿,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抽泣。除了引擎的隆隆声,车厢里没有任何其他声音,安静的甚至有些恐怖。

   “请问……为什么要抓……逮捕我……”沉默了良久,笠可终于鼓起足够的勇气,小心翼翼的向这群凶神恶煞的警察询问着这一切的缘由。

   “不知道。”——他没有说谎,他们确实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要把这个平平无奇的研究员小姑娘带到目的地而已。

   “那么……我要去哪里……”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现在 闭嘴。”

   (2)

   “唔姆…………嗯~好吃!”阿纳斯拿着一块烤肋排,脸上洋溢着幸福,“好久没有这样大口吃过肉了。”

   “毕竟还是战争时期,物资都很紧缺,”我丢下一截刚刚吃净的肋骨,回应着阿纳斯的感叹,“慢点吃,烤架上还有。”-

   “没想到你竟然还会这一手,烤的火候刚刚好,好吃。”

   我把切好的面包片放在阿纳斯的盘子里,听到她的赞誉,轻笑一声:“执行任务的时候如果想吃点除了罐头以外的的东西的话就只能烤东西,烤的多了就练出来了。”

   “没想到上午没有工作还可以出去打猎改善生活,真希望每天上午都没有工作然后出去打猎。”

   “今天也只是碰巧而已,不知道是那个农场养的牛因为战乱跑到了这里,正好遇到了我们。”我嚼着面包,喃喃的纠正着阿纳斯的天真,“不过如果能这样也不错,自己留下一点改善生活,剩下的交给后勤仓库,还能缓解物资压力…….”

   “监狱长先生,”正当两人大口享受之时,一名军事法庭的秘书推门走进办公室,“这是给您的文件。”

   “今天军事法庭怎么审判到这么晚?文件现在才来。”

   “不,您明天依然没有需要处理的人,这是另外的工作。”秘书将文件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打扰了,情况比较紧急,希望您在用餐之后尽快阅读。”

   目送秘书离开后,我站起身,向办公室的洗手台走去,同时对阿纳斯说:“你先吃吧,我看看是什么紧急事态。”

   “尊敬的第xxx号战俘营营长高斯先生

   今日我部反间谍小组逮捕一名帝国方间谍,抓获位置为你部附近的xxx武器研制所,现特请高斯先生协助我部成员完成对该间谍的审讯及相关后续处理。

   义军情报部安全科科长:弗兰克”

   “另外的工作?高斯,是什么工作啊?”阿纳斯嚼着面包,从餐桌看向我这边。

   我放下弗兰克科长的信件,答道:“他们在附近的一个武器研制所逮捕了一名帝国方间谍,打算就近送到我们这里处理。”

   “间谍罪的话……”阿纳斯放下手中的面包片,喃喃的思考了起来,“应该当场就判处绞刑然后找个有横梁地方绞死吧,为什么还要送到这里来?”

   “应该没那么简单,”我站起身,从办公桌后走回餐桌,“看来是帝国收买的间谍,他们想揪出幕后的大鱼吧。”

   但我并没有回到自己位置上,而是走到阿纳斯身边,

   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我:“喂,你刚刚的话是从那里学来的?”

   “是你把我想的太纯洁了吧,高斯先生?”

   呃……这小姑娘,绝对没有我当初想的那么简单。

   (3)

   笠可实在是记不起自己做过什么错事,她安静的坐在安排给她的位置上,垂着脑袋,意识在半睡半醒间游荡。

   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笠可并不知道,眼前只有一片漆黑,耳朵也听不到任何有实际意义的东西,她只知道车开了很久,中途有一次停车修整,修整时有人给她喂过水,手法有些粗鲁,不仅差点呛到,还有一些水流到了衣领里面,让她难受了好一会。

   坐在最外侧的警察看了看车厢之外,随后看向他们的队长,点了点头。队长拿出一块毛巾和一瓶无色液体,打湿毛巾后迅速捂住了笠可的口鼻。由于事出突然,笠可开始挣扎,但很动作十分轻微,大概十秒钟后,她重新安静了下来,软软的瘫在座位上,脑袋歪向一侧。

   “谁的水壶漏了?”队长听见水声,向队员们问道。

   “老大,不是我们干的。”

  

   等到笠可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被人从运兵卡车转移到了一所监狱的单间中。头晕、无力、恶心以及帆布工装裤裆间湿漉漉的感觉,让她在生理和心理上感到双重的不适。铁栏外的灯并不亮,甚至可以说是昏暗,但对于笠可来说,这仍然有些刺眼,她半睁着双眼,摇了摇头,有些烦躁的踢蹬了下双脚。

   眼镜!原本一直捏在手里的眼镜不见了!顾不上身体的不适,笠可在工装的各个衣兜中焦急的翻找了起来,还好,它在外套右下角的衣袋里。

   “醒了?”笠可刚刚戴好眼镜,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铁栏的另一侧,“跟我来。”

  

   审讯室中,阿纳斯坐在主审员的位置上,带着手铐的双手托着腮,无聊且不爽的望着前方的拘束椅,她不喜欢这里,毕竟不久前她也在这里度过了一段不愉快的日子。本应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我站在她的身边,反倒像是她的助手。

   我伸出手,摸摸阿纳斯的小脑袋,说道:“你该让位了,客人快来了,一会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去后面的隔间里等我。”

   阿纳斯顺势蹭了蹭我的手心,起身让座,与此同时,对面拘束椅旁的小门被打开 反间谍小组的一名成员拽着我的“客人”走了进来,他拽开椅子前的小桌,粗暴的将笠可扔在里面,将小桌复位后,他又拉出她的双手,解开手铐,将这双手用小桌上的铁铐铐住。

   “你叫笠可,对吗?”我看着着她,准备用询问个人信息的方式开启审讯,“你在xxx武器研制所工作,是一名刚刚转正的研究员,是不是?”

   估计是乙醚的药效还没过,笠可垂着脑袋,并不回答。我到不是很在意,但一旁的反间谍小组组长可不这么想,他的大手拍在木质的桌面上,开始大声训斥:“眼睛不准乱看!抬起头来!笠可的身体哆嗦了一下,颤抖着抬起头,有些惊恐的看着我。

   “鲁勒区第一军火库,库勒战区第四军火库,洛林战线第八军火库,马哈顿堡垒第五军火库,你应该很熟悉吧,这四个军火库。”我开始逐渐将话题转向正题。

   “嗯……嗯,因为内部人员暂时不够 我在研究的同时也负责着研制所对这四所军火库的物资流通。”她轻声回答着,眼神飘忽不定。

   “很好,”我将声音稍微放大,“那你应该很清楚相关的保密协议吧?”

   “我真的很奇怪,帝国给了你多少钱,给你许诺了多少荣华富贵,能让你完全忘掉加入义军阵营的初心,忘掉现在站在你身边的这些军警人员,去干间谍的勾当!”

   “我……我有点听不懂……”

   “听不懂?那看来这些事情你也不知道咯?最近前往这四个军火库调运军火的四个运输小队在运出军火后全部遭到潜伏在战线后的帝国作战小队的袭击,损失惨重。其中的第42运输队肩负着向洛林战线运输重武器等我任务,所以,他们的遇袭也间接导致了洛林战线的后退。”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真的与我——啊!”笠可的狡辩被她自己的惊叫打断——队长的手边有一个按钮,只要按下,就会通过拘束笠可双手的铁铐实施电击,算是义军采用的少数几种拷问刑罚了吧。

   “你少装傻,自己做的事自己还不清楚吗!”

   “其实你要明白,对于我们来说,真正想要的,不是你的命,而是你背后的组织,”从各种意义上讲,我不能像身旁的队长这样歇斯底里,因此声音还算是平静,“只要你能协助我们根据了这一支在暗中破坏义军阵营的帝国部队,虽然你的前途不能说还是一片光明,但也不至于就此消失。比较一下你之前犯下的错,还算是一个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可是,可是我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还想否认,早已怒发冲冠的队长按住按钮,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笠可原本瘫在椅背上的躯干痛苦的绷起,头也被迫向上抬起,看着天花板。微弱的电流依然可以带来可观的痛苦,她的眉头皱成八字形,眼泪从眼角滑落,呻吟的同时,一丝口水在不经意间从她的嘴角滑落,娇小的身躯在电流的刺激下不停的颤抖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拘束椅的下方甚至开始连续不断的滴下一滴一滴的液体。

   “行了,”我挥手打掉队长按着按钮的的右手,“给她看证据吧。”

   “你要知道,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说出去的话会随风而逝的时代了,”笠可逐渐平静下来,我从一旁的档案袋中取出一盒磁带,拿在手中向她晃晃,“隔墙有耳,这是匿名举报你的人送来的。”

   另一名反间谍小组成员取来一台磁带播放机,我将磁带放进去,开始播放。声音有些受损,但仍然可以辨认出声音的主人——笠可。

   (4)

   我记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那个在酒馆里的向我搭讪的男人,再多次见面以后,我放下了对那个风趣的的男人的提防。

   那是一个我至今难以准确回忆起的夜晚,我们在一起喝酒,不知道为什么,我失去了最起码的自制力,他问什么,我答什么,但是事后却忘了我回答过的一切。

   而刚刚的录音让我回忆起来了,我……我把我知道的四个军火库的位置情报告诉了他!

   我背叛了我向往的义军,背叛了我自己……

   (5)

   “就是这样,”高斯倚着墙,闭着眼睛吸烟,向站在对侧的军事法庭法官阐述着,“这个家伙应该是被帝国的间谍下了吐真剂,套走情报并实施了破坏以后,他们又将这个磁带寄给我们,让我们去抓这个小姑娘,给他做替罪羊。”

   “所以,她不是帝国的间谍?这不是她的错?”队长大声反问道。

   “当然不是,”法官说道,“可是,只是定间谍罪的话,对她也确实不公平。”

   “毙了吧,”听完两人的言论,高斯丢下烟蒂,冷冷的说道,“现在宣判,下午执行,排枪击毙。”

   “不过,对普通的人的话,就说她是战死的的吧,别的让她在死后还蒙耻。”

   阿纳斯被高斯安排在笠可的身边,防止她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她低头看着垂头哭泣的笠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我会怎么样?”

   “我也不清楚。”阿纳斯抚摸着笠可栗色的头发,感受着笠可身上因啜泣而产生的颤抖

   (6)

   下午四点整。

   高斯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通过身后的落地窗看着监狱中央的广场——或者说,刑场。

   两名卫兵押着双手被反铐在身后的笠可走向一堵由沙袋垒成的墙壁前的木杆前,她会被绑在这个一人多高的木杆上,随后会有一列步兵排成一排站在她的面前,进行一轮射击,如果不能击毙她的话,则会再由行刑队长上前补枪结束她的痛苦。

   一名卫兵扶着笠可,另一名解开她的手铐,用绳索将她捆在木杆上。笠可的腿微微分开,膝盖有些弯,她很害怕,但仍然努力的撑着自己的身躯,不想让自己瘫坐在地上。“不要怕,就是一瞬间”被宣判后,阿纳斯摸着她的头,这么安慰过她。

   “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

   眼镜被卫兵摘下,黑色的蒙眼布覆盖在她的眼前,这是她最后一次看着个世界了。

   “不,不,不要,把我的眼镜给我,把它还给我,求你们了!”笠可用近乎哭泣的声音乞求道。

   卫兵无奈的叹了口气,将眼镜塞到她被反绑在杆后的掌心中,再最后用绳索将她的肩膀和木杆绑在一起后,迅速地撤离到了安全的距离。笠可的情绪比刚刚稳定了不少,她的表情逐渐趋于平静,手指有规律的轻轻捻着镜腿。

   行刑队开始列队,举枪。尖锐的哨声后,是略有参差的枪声。

   七发子弹先后射入笠可的胸口,穿出七个小小的血洞,接着,是汩汩的血流,染红了她灰色帆布工装。笠可咳出一口献血,张着嘴,一抽一抽的吸着气,胸口也在随着吸气的规律一颤一颤的扩张着。大腿紧紧紧贴在一起,摩擦着,扭动着,希望通过这样方式来缓解自己的痛苦。终于,由于体力不支,她跪倒在地,垂着头,最后抽搐了几下后,彻底不动了。

   阿纳斯站在高斯的身旁,看着行刑队长上前检查尸体,向高斯问道:“她弥补了自己的过失了吗?”

   “她已经洗刷了自己的罪恶,现在的她,只是战场上被帝国击毙的战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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