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又过了一年,期间除了西秦的一次徒劳无功的攻城战外,安定城基本太平无事,一年前“大清洗”的紧张恐怖的气氛也渐渐缓和下来。
鲍二自从斩了小翠“开荤”后,几个月来的抄斩“叛贼”的行动中,鲍二都有幸参与处斩女犯,有老也有嫩。
一年下来,鲍二处斩的女犯已有十名之多,虽然和哈术赤、审通等人相比是九牛对一毛,但这总数已经胜过从业多年的李甲和多年不见的甘定六了,鲍二总算有一种吐气扬眉的感觉。
又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又是一个处刑日。
押送队伍特意等大雨停后才出发,恶劣的天气并没有影响观众们的心情,因为今天杀的是一个女犯。
她没有名字,只知道她的外号唤作“石娘”,羯族人。
当年后赵灭亡时,有少数的羯人躲过了冉闵的屠杀,由山东逃往关中,由于没有自己的部落根据地,这些羯人大多沦为山贼流寇,成为了各地军阀剿灭的对象。
其中一支由乌雅的羯族女人率领的流寇近日被刘哈拨儿消灭,乌雅和手下几名女将都先后被捕,等待她们的是身首异处的命运。
和平常一样,此等好事肯定被哈术赤等人占先,乌雅自然归哈术赤所有,这个身材高大的羯族女人在被哈术赤折磨得奄奄一息后才送上刑场斩首。
其余女将则被审通等三人瓜分,除了脑袋按惯例悬挂在石牌坊上外,她们那赤裸裸的尸身也如腊肉一般被倒挂在木栅栏上示众。
石娘是乌雅手下的女将,在乌雅等人被处斩后她才落网,由于样子长得十分粗犷,激不起营牢大老们的胃口,这才把她让给鲍二。
石娘披着一头短短的散发,像一头怒发冲冠的雄狮,深陷的双眼和那高高的鼻梁看上去像一头野兽。
石娘皮肤黝黑,肌肉如钢铁一般结实,双乳不如平常女人那样呈半球状,而是像两块鼓起的胸甲,两颗黑褐色的乳头则如胸甲钮扣般对称地镶在两块乳房中央,乳晕的边缘上还长了几条粗粗的硬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野性的气息。
对这种强壮的犯妇人捆绑起来可不像普通民女那样只绑手腕,石娘从颈到肩至大臂都上了麻绳,小臂被向后缚紧,与颈、肩、上身固定,动弹不能,是名符其实的五花大绑。
石娘一路上昂着头颅,高唱着人们听不懂的山歌,一副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
身穿红马甲的鲍二挎着大刀跟在石娘的后面,除了处决鲍大和小翠的那次,鲍二始终坚持与押送队伍同行。
在经过云来酒馆时,鲍二习惯地往酒店的门前望去,果然看到一位衣着光鲜的妇人挨在门边,两人目光相接时都很自然地露出笑容。
在与鲍二打了照面后,妇人便将视线转往鲍二前面的羯族女人,一边吃着手中的水果一边津津有味地打量着,活像妓院的老鸨在挑选“秀女”,直到押送队伍消失在大道的拐角处时妇人才丢掉手中的果核回到柜台。
午时过后,街道上的行人逐渐稀少,酒馆里的客人不多,一些店小二抓紧时间靠在墙边打个小盹。
那妇人正在柜台上摆弄着算筹做帐,忽然听得酒馆外有马蹄声,立刻笑容满面地走到门外,对着马上的人打起招呼来。
“二爷辛苦了,来来来,快进里面喝杯小酒。”
“嫂子客气了,待我栓好马就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行刑归来的鲍二。
尽管行刑时穿的红马甲已经换成一套黑底白条的公人服装,但身上仍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鲍二栓好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大踏步地走进云来酒馆。
“今天红差可顺利?”妇人边问边为鲍二倒酒。
“这是当然,我现在可是老手了。”
“是嘛,今天那妹子看上去可彪悍得紧呢,皮糙肉厚的,连奶子都长毛,好可怕,杀起来可不轻松吧?”
“嫂子可别小看人,我手上那把家伙可是去年特意花大钱请东街王铁匠打的,那蛮族女人骨头再硬,砍下去还不像切豆腐一般轻松。”
“嘿嘿,早知二爷是高手,杀头大约不是问题,可昨晚呢?”那妇人边笑边用手肘碰了碰鲍二。
“怕是连进都进不去吧?”
“哼,你这个骚婆娘,对我的房事如此关心,该不是想试试吧?”
“哟,二爷说的。”那妇人半俯在柜台,靠在鲍二的耳边小声地说。
“若是二爷连那蛮女都能收拾,我还真想试试呢。”那妇人身上穿着一件色彩鲜艳的“江南织”,里面则是低胸裌衣,浅浅的乳沟是欲隐欲现,当她俯下身时,半个奶子都快露出来了。
鲍二往那里面瞟了一眼,然后眯笑着说:“实话告诉你,那蛮女确是人如其名,石娘,身上肌肉比老子还硬。本在石床上她双腿已经拉开,可那肉穴还是紧得要命。不过这难不倒我,先浇些水,掰开。”鲍二说得兴起还打起手势来。
“只要进去了,大事便成。至于出来嘛,我把这蛮女弄得畅快了,出来还不容易,哈哈。”
“那她有感觉的吗?怕是黄花闺女吧?”
“黄花个鬼,早破了,都说蛮人男男女女都胡乱交合,说不定之前不知跟多少个蛮子上过,你可别看那蛮女上刑场时挺威风,昨晚还不是被老子干得哭爹喊娘,两颗小奶粒都兴奋得鼓了起来。”
“哈哈,骗人!”
却说那个与鲍二在柜台前打情骂俏的妇人是云来酒馆的老板娘常氏,丈夫正是四大金刚之首——审通。
常氏今年二十有八,在安定城内没有亲戚,据说是青楼女子与某郎君私奔所生,出生后郎君抛下母女两人不知所踪,母亲只得带着女儿继续以妓女为业,在青楼的耳濡目染下,常氏十六岁那年也开始从业赚钱,母女靠着卖身来双依为命。
常氏二十岁那年母亲得病而亡,不久与审通相识。
当时审通还只是初入行的刽子,平日常流连于花街柳巷,自嫖上常氏后便迷上了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寻她作乐。
后来审通被郑伸提为心腹,手上的银子多了以后干脆替常氏赎了身,讨了她当妻子。
也许和常氏的青楼生涯有关,几年过去了她没能为审通产下一子半女,更兼日夜为审通操劳生意,姿色也不比从前,慢慢地审通就冷落了她,开始宠幸新娶的小妾了。
被打入“冷宫”的常氏似乎并不甘于寂寞,平日里穿着打扮得十分风骚,天气暖的季节里低胸裌衣是她的最爱,很多色男顾客都喜欢跟她“交流谈心”,因此云来酒馆的生意十分兴旺。
不过那些色男们也仅是用言语来挑逗而已,有意无意地来个肢体碰撞已是十分大胆的行为了。
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常氏是审通的女人,虽说被冷落,但男人都懂得男人的心理,若是真的与常氏沾上床边,只怕全家都得去见阎王爷,所以那些常客都是有贼心而没贼胆。
丈夫冷落自己,想来个红杏出墙别人又敬而远之,因此多年来生性豪放大胆的常氏对此十分苦恼,直到她遇到鲍二。
鲍二第一次遇见常氏是在三个月前,鲍二平素出完红差都就近到十字道的茶楼喝上几杯小酒,不过这天他心情烦躁,完事后一人骑着马漫无目标地走着。
走了许久才觉得喉干舌燥,四下张望看见旁边有一间云来酒馆,于是便下马打算进去喝一杯。
鲍二刚走进酒馆,几个围在柜台前与老板娘打情骂俏的人全都吓得脸色发白,全部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老板娘自然也对这个“不速之客”感兴趣,她显然认得鲍二,但并不害怕,一边小口地咬着手中的果子,一边微笑地说。
“我道是谁,原来是鲍二爷,今天为何如此赏光到敝店作客呢?”
“你是谁?如何认得我?”
“你时常从这里经过,我如何不认得你。”
鲍二看了一眼门外马上恍然大悟,这条街道也是从营牢到刑场的必经之道,相必这妇人多次看到跟队的自己所以认得。
鲍二解开几颗马甲上的扣子,边走近柜台边说。
“既认得爷爷,那赶快给我上酒,还有,叫小伙计给我一条干布擦擦汗。”
“我认得你,可你认不认得我?”那女人半俯着身子,眯着双眼,笑盈盈地说。
“好骚的女人。”鲍二瞟了一眼妇人露出的半个酥胸。
“莫不是哪个凤巢跑出来开店的女人吧,我是不是在哪上过你?要不今晚到我家来,待我仔细看看。”
“哈哈哈!!”女人“噗哧”一声把嘴里的果肉喷了出来,然后哈哈大笑。
“好大胆的鲍二爷,这么多年除了我家男人还没有谁敢当着面说『上』我。”
“是吗?你家男人是谁?莫非是刘大将军不成?”
“沾边了,不是刘大将军,而是他部下的心腹,人称『审大狼』的审通。”鲍二心里一震,一时不知这妇人说真说假,审通身边的女人他见过,可从没看过眼前这副模样的,细心想想李甲确实提到过审通有一原配妻子,只因多年生不出儿子而被审通冷落,审通在他们面前也从来不提起,难道真的是此人不成?
“你是……,常氏?”鲍二有点儿后悔没多打听审通那个被冷落的妻子在哪儿落脚。
“看来你跟我家男人关系不算很亲密呢,不然怎会连我都不知道。”
“原来是嫂子,失礼了。”鲍二听到审通的名字是又恨又怕,此刻他既不想对审通的女人点头哈腰,但又不敢得罪她,于是说了一句听上去不卑不亢的话。
“鲍二爷还真是爷们,看到刚才溜回座位的那群臭男人吗?他们个个都对我客客气气,明明想上我却又装正经,尽给我谈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是吗?这也许不能怪他们,你家男人可是个厉害角色,哪个敢惹。”
“那你呢?刚才不是说要我到你家去吗?改变主意了?”
“唔唔。”鲍二摇了摇头。
“今天有点累,要不改天吧,再说你是审通大哥的女人,就算我想也不能坏了江湖规矩,对吧?”
“孬种。”常氏随手丢掉手中的果核,收了笑容。
鲍二也不接话,用干布抹了抹额头和胸脯上的汗水,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摆下铜钱后便离去了,在走到大门时,鲍二停了一阵,然后转过头朝柜台处说。
“嫂子,改天我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