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档案邮寄给妈妈以后,我便开始着手办理大酱块可否复职的事情,对于这件事,没有任何社会背景的我,只有厚着脸皮,再去求助我尊敬的女王陛下——范晶。
我驾驶着女王陛下赠送给我的小汽车,一边犹豫不绝地往范晶家开去,一边握着手提电话,试探着范晶的口气,不知她是否还在生我的气:“喂——我亲爱的女王陛下,你,还生我的气么?哦,让我过去,快点过去,好的,谢谢女王陛下!我,马上就到!”
女王陛下终于消气,这令我大喜过望,撂下电话,我定睛一看,汽车早已习惯性地溜进那条幽静的街路上,范晶的别墅,就在眼前。
无意之间,我环视一番令全市百姓深为羡慕的,所谓的高干区。
那天深夜,酒后赶到范晶的别墅,漆黑之中,对周围的一切,均毫不留意。
而今天,我仔细地观之,这才发觉,高干区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十多年前,街路两侧一排排、一栋栋式样雅致的小别墅,绝大部分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庞大建筑物,一栋接邻着一栋,尤如一棵棵参天的大树,极不合谐地聚拢在范晶家的别墅周围。
呵呵!
我心中好生纳闷:那么多的别墅,都拆掉了,仅剩范晶家以及另外数家屈指可查的小别墅,孤伶伶地散落在巨大的建筑群中,那小巧静寂的院落,活像是都市里的村庄:这些别墅,为什么至今也没有拆除呐?
思忖之间,汽车已经停在范晶家的小别墅前,我锁好汽车,发觉范晶早已为我启开大铁门,我信步走进冷冷清清的小院落,蹬蹬蹬地攀上阶梯,迎面而来的,便是再熟悉不过的客厅大门,我停下脚步,按捺着激动的心情,轻轻敲击着房门,立刻传来范晶那清脆的女音:“进——来!”
吱——呀,得到女王陛下的恩准,我欣然推开房门,呼——我正欲走进屋去,突然,滚滚呛人的烟雾,直扑我的面庞,我禁不住地干咳起来:“啊——嚏,啊——嚏,……”
“呵呵,”
浓烈的烟雾之中,我亲爱的女王陛下那清秀的面庞、丰盈的身材,朦朦胧胧地显现出来,笑吟吟地望着我:“哈,呛坏了吧!”
“嗯,”
我点了点头,揉了揉滴出泪水的眼睛,这才发现,在客厅的沙发上,还坐着另外一个人:他,五十岁左右,身材细长,肤色粗黑,地瓜状的脸颊上,堆积着刀削似的、峰峦起伏的肉条条,一双雄鹰般明亮的眼睛,锋芒犀利地盯视着我。
我特别注意到,他那黄浊的手指夹着一根粗硕的、浓烟缭绕的雪茄烟,同时,厚厚的嘴唇让我讨厌致极地扭动着,扑扑地冲我吐着浓烟。
他妈的,你可真能抽哇,把个好端端的别墅,搞成毒气室了,好个大烟鬼啊!
我心中恨恨地骂道。
大烟鬼与我对视稍许,立刻将黑面庞,转向范晶:“晶,他,是谁?”
“哦,”
范晶站起身来,热情地拉着我的手,对大烟鬼说道:“这是我的老同学,嘻嘻,我们不仅是同学,还是同桌呐,老同学,”
范晶又向我介绍起大烟鬼来:“他,军事学院的教官,我爸爸的老部下!哦呀,真巧啊,他也姓张,张永生,张教官,原来,你们还是一家子呐!”
“你好!”
我主动伸出手去,张教官依然漠然地盯视着我,很不情愿地伸出手来:“你好!”
“呵呵,”
范晶顺手拽过外衣,爽快地说道:“走,今天,我请客,咱们几个,出去喝点吧!”
“不,不,不喝了!”
透过缕缕烟雾,我发觉张教官的脸上泛着一丝失望之色,并且,总是用眼角,不怀好意地撇视着我,我心中嘀咕道:他妈的,大烟鬼,我的到来,坏了你的好事吧?
他妈的,你也惦记着我的女王陛下?
操,瞅你长得这熊样,站在你的身旁,立刻便嗅闻到股股让人作呕的焦油味,就你,还想打范晶的主意?
真是他妈的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过,从范晶的语气中,以及满脸不很自然的微笑中,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妈的,范晶是不是已经跟大烟鬼,在一起了?
晶,咂咂,晶,大烟鬼一口一个晶、晶地叫着,听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看来,他跟范晶,关系非同一般,虽然我爱范晶,可是,却从来没有这样晶、晶地叫过。
我最喜欢称呼范晶谓:女王陛下!
“晶,不喝了,不喝了,这两天,我的胃不太舒服,真的不想喝!晶,我,先走了!再见!”
大烟鬼一边嘴不对心地说着,一边色迷迷地望着范晶,同时,黄浊的手掌贪婪地抓摸着范晶白嫩的小手,直看得我好不气恼,真恨不得扑将过去,一拳将其掀翻在地。
范晶委婉地抽拽着嫩手:“张教官,你忙的是啥啊,走,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喝点吧!你好不容易来我家一趟,连饭都没吃,我哪好意思啊!”
张教官假意推辞,范晶真诚邀请,最后,张教官终于半推半就地被范晶拽到一家高档酒店,张教官嘴上一会胃不舒服,一会不想喝。
可是,一挨走进酒店的包房,一挨坐到餐桌旁,一挨服务员毕恭毕敬走到面前时,数分钟之前还是严肃有余,风趣不足的张教官,立刻不可思议地变成另外一个人:只见他哗地沉下黑黝黝的刀削脸,目光严厉地扫视着服务员递过来的菜谱,盛气凌人地,一边突突突地点要着,一边尽一切可能地,不放过任何机会地挖苦、贬损、嘲弄着无辜的小服务员。
待菜肴上齐之后,一杯白酒下肚,张教官的黑面庞唰地泛起层层暗红,霎间,人格又发生了质的变化,让我更为费解地又转换成另外一种人。
“晶,”
张教官不知是佯醉,还是真醉,或者是,干脆就没醉,他痴呆呆地望着范晶,嘴角溢着涎液,全然不顾忌我的存在,黄浊的、焦油味四溢的黑手死死地拽住范晶的白手,可怜巴巴地乞求起来:“晶,晶,嫁给我吧,晶,晶,咱们,结婚吧!”
“张教官,”
范晶无奈地推搡着张教官:“我们,不适合的,我们,年龄差得太多了,你,简直可以做我的父辈啊,张教官,别这样,别激动,……”
“不,晶,年龄的差距不应该成为我们爱情的障碍,晶,嫁给我吧,晶,你可曾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啊,多少年来,我对你日思夜念,晶,你夜夜都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晶,晶,嫁给我吧,没有你,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啊!
晶,“”张教官,这,是不可能的!
“望着大烟鬼低声下气地丑态,听着那肉麻的言语,范晶突然板起了面孔:”
张教官,你也是受过教育的人,并且,是个为人师表的军官,教官,请,你,放尊重些!
尊重我,同时,也是尊重你自己!
“”晶,“听到范晶的话,张教官不仅毫无收敛之意,却更为轻薄起来,他端起酒杯,咕噜一声,倾倒进肚子里,然后,哗地抛开木椅子,双膝一软,咕咚一下,竟然毫无人格地跪倒在范晶的脚下。我的乖乖!
我心中暗道:这,也是军人,也是军官?
“晶,”
张教官直挺挺跪在范晶面前:“晶,嫁给我吧,晶,嫁给我吧!”
“唉,”
范晶紧皱着秀眉,正欲起身离开,张教官手掌一伸,生硬地按压着范晶的玉腿,气得我脑门直窜青烟:“晶,别走哇,晶,今天,你如果还不答应我,我,我,我就一直跪在这里,永远也不起来了!”
“嗨——”
范晶长叹一声,不得不坐回到椅子上,苦涩地望着我,那表情,似乎在默默地问我:老同学,怎么办啊?
我早已气得火冒三丈:他妈的,范晶是我最尊重的女人,我爱她,更敬仰她,我知道,凭我的社会地位,决然配不上范晶,我对范晶,也没有过份的奢望,仅仅保持这种关系,我已经心满意足!
可是,就你,一个小小的军官,一个其貌不扬,面目可憎的家伙,也敢对范晶有所妄想。
看见范晶的窘相,我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凭直觉,我感觉到范晶有些开罪不起这个讨厌的家伙,我更不了解他们之间到底如何、如何?
可是,我又不愿意让眼前这一幕,再继续下去,这,太无聊了!
于是,我端起酒杯,冷冷地走到张教官的身后,手掌轻拍着他的肩头:“嗳,嗳,一家子,来,喝酒!”
“你,”
张教官转过身来,凶狠异常地瞪着红通通的色眼,那份神态,仿佛范晶之所以毫无余地拒绝他,问题全然出在我的身上:“你,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你,是干什么的?”
“我,”
我不卑不亢地答道:“我,什么也不是,无业游民一个,一家子,来,干一杯,以后,就算认识了!”
“哼,”
张教官终于站起身来,拍了拍双膝,端起酒杯,啪啪地撞击着我的酒杯:“一家子,我郑重地告诉你,我跟范晶,非同一般,她还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她爸爸的部下了,我,是看着她一天一天长大的!你,不要参与我们之间的事!”
“来,”
我首先饮尽白酒:“干!”
“她,”
张教官如此这般地饮尽白酒,将空酒啪地摔在餐旧上,继续道:“她,晶,她的一切、一切,全都掌握在我的手里,别看她社会地位高,是军区司令的千金小姐,并且,不仅有学历,还很有钱,事业有成,是个女大款。可是,嘿嘿,如果她把我惹急了,只要我一句话,她,立马就得破产,就再也别想开什么医院了!晶啊,”
张教官抹了抹嘴角的口液:“你说,对不对啊,晶,别的不说,就你的房子,只要我一句话,就得扒掉!哼哼,我看你还美个啥啊!哼哼,”
“老张,你,”
范晶呼地站起身来,浑身气得哆哆打抖:“老张,你,再这样要挟我,我,我,”
“你,”
张教官咕噜一声又饮尽一杯白酒,红胀的黑面庞转向范晶:“你,你怎样,你,你想怎样?”
“唉,”
范晶美丽、端庄的容颜,气得剧烈地抖动着,突然,可爱的小鼻子一扭,一滴泪珠,夺眶而出:“咦——咦——咦——”
“别,别,”
张教官见状,立刻和缓起来,露出不自然地微笑,一把搀住痛哭不止的范晶:“晶,晶,别,别哭,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咦——咦——老张,”
范晶手捂着面颊,没好气地挣脱开大烟鬼的手臂,不顾一切地跑出包房:“老张,你,看着办吧,反正,我说死也不能嫁给你!你,爱咋咋地吧,咦——咦——咦——”
“范——晶——”
我再也不肯理睬疯疯癫癫的张教官,一步不离地尾随在范晶的身后:“范晶,老同学,慢着点,你,你,这是要去哪啊!”
“啊,他妈的,”
张教官啪地将一只空酒杯摔在地板上,一屁股瘫坐在地,像个斗败的孩童,无所顾岂地呜咽着,黄浊的手掌抹着脸庞,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嘟哝着:“晶,晶,晶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哪能要挟你啊,我要挟你什么啊!晶,晶啊,你误会我啦,晶,晶,我是真心的爱你啊,晶,晶,我永远等着你,晶,我,一定要得到你!晶,你,是我终生的追求!晶,晶,……”
待跑出酒店门外,我终于拽住范晶,不容分说地将其塞进汽车里:“范晶,老同学,别哭了,我,送你回家!范晶,我的女王陛下,我求求你啦,别哭了,我,我受不了啦!”
“咦——咦——咦——”
范晶一头扑到我的肩膀上,更加伤心地呜咽起来:“咦——咦——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