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尚未把坟茔旁熊熊燃烧的野草枯木给浇灭;而被烧焦墓碑后的大坑中,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咳喘。
“操……咳咳……”
被呛着的青年猛地从污泥中坐起,借着雨水使劲抹去了脸上的污渍,又使劲地擤了鼻子——在吐出一大口污水后,这张黢黑的脸庞突然亮起一双明眸。
茫然,绝望,以及回过神之后的惊恐万分。
满身泥泞的他手足无措地摸起自己的胳膊,又举起双手借着火光来回审视,紧缩的瞳仁才算逐渐扩大舒缓;然而他似乎并不满意,又把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能活动开的关节也都活动了一遍,这才从癫狂的状态中挣脱,从肺里挤出一口浊气。
于是他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扶着砖石砌出来的土墙,颤颤巍巍立起了身子。
他借着大雨潦草洗净,又审视了一遍自己的身体。正如他预想的一样,自己浑身赤裸至不着片褛,光条条得甚至每一条内裤。他又细细检查了自己垂在腿边的阳具,甚至褪去包皮检查了龟头,这才又松了口气:还是原来的样子,还好没那么大。
冷风吹来,雨点拍打,他渐渐感觉到寒冷。
他在这泥水里又摸索了一圈,不说御寒的衣物,连个蜈蚣臭虫都摸不到。男人苦笑一声,揉搓着冰冷虚弱的身子骨,抬头看向了阴沉的夜空。
不管发生了什么,看样子自己确实活过来了;但为了不在这坑里再冻死过去,他还是得努努力,光着身子在大雨中爬出这个至少两米的深坑。
二十分钟后。
一只苍白的手在土坑的边缘摸了半天,终于抓到了墓碑的根部;于是乎这粗长的五指便紧紧抓住,在其他肌肉的配合下,一个发力便将他的主人连滚带爬地弄了上来。逃出生天的男人又往前挪了几步,这才心满意足的依靠着墓碑喘起粗气来。
周围火势渐歇,空气冰冷但也残存着大火带来的最后温存;在他面前十步开外是一片灌木丛,而树影深处的远方,还有警笛在若有若无地哀嚎着。
此刻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仰起头伸出舌头,贪婪地汲取着黑夜中的雨水;喝到嗓子终于不是吞刀子的疼痛后,他才闭着眼又抹了把脸,开始环顾四周。
不出他所料,这里是他叔叔城市所在的墓地——哪怕周围一片狼藉。
心有所感的他,借着微弱的火光读起来身后墓碑的文字。
“己卯年柒月叁拾日生于本市,庚子年拾貳月贰拾伍日葬于此地……”
“享年二十有三……”
“爱侄……”
“李阳之墓……”
男人多希望天空适时来一道响雷应景,但显然岭南冬季的大雨远不到夏季那般爆裂。他又借着火光仔细瞅了好几遍,这才人命般拍了拍自己的脸,从旁边的贡品中找到一颗苹果啃起来。饥肠辘辘的胃里有了些垫底,他的嗓子终于是蹦出一句沙哑的自嘲:
“你的坟头还真被人炸了啊,李阳。”
念念不舍地吐掉了苹果籽,身子有了些力气的重生者这才扶着自己的墓碑站起身子。
李阳刚才又转了一圈,确认了三件事:
第一,这就是自己的墓地,自己也确实死了;
第二,自己墓地确实被炸了或者刨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么醒的;
第三,自己被粉身碎骨“改造”的经历似乎也做不得假,因为只有更不科学的真实才能解释目前的诡异情况,否则无法解释自己怎么就在原来的世界复活了。
他原以为自己在那个奇怪空间被粉身碎骨揉成一团肉球之后,不是再度殒命就是永受囚禁;但那个电子音说的并没有错,之前的折磨竟然真的是个改造,甚至让他完好无损地活了过来。
只是看他坟头这凄惨样子,自己一个没爹没娘的穷酸鬼竟然也能被人惦记,着实让李阳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相比于死而复生,反倒并没有多诡异。。
李阳这样想着,心里竟有些欣喜。
“等等,”他眼神迷离地念叨着,继而变得身材飞扬起来,“我这身体……好家伙都可以去做个模特了……”
他又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不仅是年轻活力感受不到什么异常,仿佛从没有死过一般;甚至比他去世前的身体状态还要优秀,跟修了个仙一样。无需眼镜就能看清世界的良好视力,胸前隆起的两座高峰,两侧有明显训练痕迹的臂膀,以及随便一摸就能感受到凹凸纹路的腹肌——哪里还是个跑两步就喘的肥宅,明明是个赤裸身子站在大雨里半个小时也不打喷嚏的猛男。
“等等,别是个借尸还魂吧?”
然而李阳在雨夜墓地里找不到能清晰自照的镜面,便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等待安定下来再做打算;然而还没等他继续思考下去,一股剧痛袭击了他的大脑。
“警告!载体缺失,系统即将中断!”
“警告!载体缺失,系统即将中断!”
……
脑中突然响起电子音勾起了肌肉记忆,在李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让他四肢百骸都为之一颤,浑身瘫软倒在地上。
“没错了,”感受着大雨在脸上冰冷地拍,李阳一边忍受着熟悉的肌肉酸痛,一边苦涩地喃喃自语,“还找什么镜子呢,就是我原来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