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星,是没有月亮的。
在环境及其恶劣的异星,有的时候,你会看到三轮耀日同时当空,炽热的光线会灼尽地面上的一切活物。而有事,三轮耀日也会同时销声匿迹,地表之上霎时之间会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漆黑的令人抓狂。不过,这些特殊的极昼与极夜终究是少数,大部分情况来讲,还是可以大致分为白天与黑夜的。而现在,三轮耀日之中,最小的那一颗正静静的注视着异星的地面,尽其所能的播撒着微薄的光线,把几乎无法传递到的热意与光芒,投射至地面。而后,照出了几个身影。
“队长,我看了一下,只有两个守夜还醒着,以及一个天灾信使没有睡,其余的目标都躲在屋子里。您,打算怎么办?”
说话的是个凯沃斯人,只是与安娜所欧姆时期的凯沃斯人相比较,这些凯沃斯人,已经变得宛若异形一样。在整体身体的构造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的情况下,这些凯沃斯人在手臂,脚部等位置,长出了坚硬的甲壳,宛若合身的盔甲,让他们在搏斗与战斗之中取得额外的优势。并且这些甲壳还普遍的在肘部,与膝部延伸出三五根短而锐利的尖刺,更是证明这些甲壳除了保护自身之外,更是杀戮的锐器。除去四肢,这些甲壳还着重包裹在这些凯沃斯人的头部,犹如中世纪骑士的头盔一样,几乎包裹住整个上半个头颅,只露出了视物的双眸。头部的甲壳与正面,延伸并覆盖住鼻尖为止,并呈现一种倒V型顺着两侧的上颚轮廓向后延伸,而后侧,则是一路向下,从完美贴合头颅的整块甲壳,到包裹住脆弱脖子的环状甲壳。以及最后搭载在肩膀上,可以依靠附肢展开,酷似滑翔翼的膜翅,才算的上终结。
当然,这种半透明而且柔软,犹如一层薄膜的物体当然是无法支撑这些凯沃斯人飞行,亦或者是滑翔了。这东西的正确用法是低下头颅并蹲伏于地面,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后,于地面上将膜翅展开,让附肢与膜翅边缘的硬壳插入地面,后凯沃斯人便可借助这薄薄的一层屏障拨开雨水,锁住体温。这样便可以在一些没那么严苛的环境下,无需营帐也可以生存。
“波登,部族类型呢,探查出来了么。”
回话的,大概是这群人当中唯一的女性了。这种判断并非仅仅依靠语气,亦或者说肥大的臀部,隆起的乳房而得出的结论。而更多的,是源于她身上的甲壳。不同于周围人棱角分明,杀意纵横的暗灰色,而是一种更为圆润,似乎也更为坚固的暗棕色。同样是手臂与腿部的甲壳,她身上的甲壳就没有位于肘部与膝盖处延伸出的尖刺,而是转了一个优雅的圆弧,覆盖住了脆弱的关节。至于其他部位,头部的甲壳上,也没有雄性两侧的装角,而是有点类似安全帽的感觉,笨笨的圆圆的裹住了头。肩膀处的附肢与展开的膜翅构造也类似。但是显而易见的,这些附肢更长,膜翅更大,而且也更厚。这就使得她无需极限的折叠自己的身体,也可以让这层半透明的屏障覆盖住自己的身躯,并且里面还可以留下不小的空位。同时与周围雄性的单层膜翅不同,她的膜翅,是双层的。这就意味着这种屏障可以阻挡更为恶劣的环境,抵抗更为寒冷,亦或者更为炎热的气温。
“队长你放心,跟我们一样是掠夺部落,我在边缘找到了奴隶营。”
面对来自自己女性队长的提问,那位名叫波登的雄性‘砰砰’的拍了拍自己身上没有甲壳保护的胸脯保证道。不过这么说来也有些奇怪。这些凯沃斯人身上的甲壳包裹住了身上的绝大多数部位,但是唯独正面的胸膛与柔软的腹部没有任何的防护,连带着臀部与大腿也几乎是完全不设防的状态。这不禁让人思考,这些甲壳的分部,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一种规律。
“这很好,波登,你做的不错。”
听到波登的回应后,那位女性队长的胸脯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在黑夜之中吹出了一道白雾,连带着膜翅之下的双手,也缓缓的松开了手中的泥土。紧接着,她缓缓的收起覆盖在身上的半透明膜翅,漠然的站起了身。而这宛若什么信号一般,余下的三人亦从蜷缩状舒展开自己的身体,每个人都检视一番自己身上携带的骨匕骨矛。随后双膝微弯,静静的等在那位双目禁闭的女性队长身后。
“波登,戈尔,你们两个一组,去料理掉那个没睡的天灾信使。记住,脚步要轻,天灾信使是聆听大地呻吟声的先知,他们对震颤这东西的感知是十分灵敏的。胡佛,尤里尔,你们两个料理掉靠外的那个哨兵,我去解决掉靠里的那个。现在,行动。”
看着其余四名队员对队长尊敬的目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本应是众人令行禁止,趁着夜幕的遮拦,秘密潜入。但其余四人皆似脚底生根一般,未曾挪动一步。而那个叫做波登的人,甚至抬起手试图扒住队长的肩膀,但是抬到一半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便僵在了半空中,不上也不下。
“怎么,对计划与分配有什么疑问么。”
见此,队长刚迈出的脚步也是收了回来,转身回应道。
“队长,你……下的去手么。”
波登直视着罗欧布利亚的双眼,迟疑的问道。
“我可以保证今夜他绝对不会发出声音,也绝无参加战斗的可能。”
明明是一种近乎于僭越的行为,可罗欧布利亚回应的时候,非但没有斥责波登的这种回应,反倒还下意识的后退半步,躲闪着波登的目光,并且用一种微妙的语言游戏,绕过了他所提出的质疑。
“放心吧,我这里,还有药的。”
似乎是看这样的解释无法得到队员的信服,她也只好再退一步,从甲壳的夹缝中掏出了一小袋殷红的液体,给那些满脸担忧的队员看上一看。
“戮金他们,多久没给您新的药了。”
伴随着波登的一声长叹,一语质疑,夜空之下的众人把声音的舞台留个了呼啸的风声。看着不知所措,挥舞着双手正试图组织语言的队长,波登抢先说道。
“天灾信使那边,我一个人就够了,那个信使是个女性,而且还没有成年。所以说,您放心好了,解决掉她没什么难事,反倒是戈尔跟着我的话可能会暴露。而队长,你还是带上戈尔吧,我们都知道您很强,单枪匹马控制住那个眼线不费吹灰之力,但……有些事情,您还是让戈尔来帮您代劳吧。”
“可……”罗欧布利亚漠然的吐出了一个字。
夜黑风高杀人夜,五名凯沃斯人藏匿于昏暗的光线下的阴影,顶着迎面吹来的夜风,宛若无迹可查的幽灵,缓缓的越过陷阱,翻过栅栏。在无声的眼神交流中确认了彼此的方位,以及行动时间。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这两个守夜的凯沃斯人居然敢偷懒到展开膜翅蹲在高处休息。虽然说没有睡着,眼睛也瞪的像铜铃一般,时刻不停歇的搜索着不存在的异状。但单就脖子没法转一百八十度看到身后这点,就足以要了他们的性命。在确认到波登已经就位后,余下的四人两人绕到身后,两人绕到身侧,突步上前,一抱额头二捂嘴,突袭者有十足准备并调用了几乎全身的力量,去对抗受袭者仓促之间脖颈的力量,自然是强迫这些倒霉蛋抬起了头,看到了袭击自己的敌人。
那就是最后一眼了。
第一个突袭的人负责控制,那么第二个突袭的人,便是负责终结生命。手中掏出两个骨质的短锥,戈尔与尤里尔都是驾轻就熟的挥舞着这种不善于战斗的武器,对准了被控制中的哨兵的双眸。然后,短锥刺下,戳穿双眼,顺着骨骼的缝隙,直接捅入了大脑。旋转,搅动,这需要的力气并不比搅拌一锅蘑菇汤来的要麻烦多少,但带来的伤害,却是一个凯沃斯人,永久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待目标放弃挣扎以后,行刑者甚至没有拔出刑具,而是顺手一折,再把眼窝里的断锥轻轻一捅,最后手再那么一抚,未收太多伤害的眼皮便掩盖了罪恶的行径。再加上凯沃斯人极端强壮的体质,就算是受到了这样的伤害,心脏却依旧在跳动,肺部也依然是在呼吸,搭配上展开的膜翅与闭上的双目,像极了两个守夜的哨兵偷懒睡着了。
完美无瑕,成功完成暗杀后,胡佛与尤里尔翘着嘴角互相轻轻碰拳庆祝道。要知道凯沃斯人对声音与气温十分敏感,哪怕是陷入了沉睡,也仿佛有第二个大脑一般时刻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动。所以说任何常规的杀戮手段所造成的微弱血腥味与声响,都有可能会让一两个警觉的凯沃斯人从睡梦中惊醒,进而导致此次行动的失败。但现在,别说是声响或者说血腥味了,哪怕是生命体征都一切正常,根本不可能有人察觉到其中的异状。
没有除非。
处理掉三个清醒的眼睛后,依照计划,队长罗欧布利亚会带着波登潜入族长的营帐,袭击并挟持敌人的族长,而其余三人则是分别负责接应埋伏在外侧的三只伏兵。当首领被俘,反抗力量被处理掉大半,敌人当中余下的非战斗专精的凯沃斯人将只有两个选择,死亡并成为食物,亦或者成为奴隶,争取一个赎身的机会。
尤其是在有着罗欧布利亚这个榜样面前,宁死不屈的人,很少。
不过计划这东西,最大的作用就是被打乱。正所谓某军事笑话说的一样,当你的长官开始给你讲解计划的时候,就说明接下来的这场战斗多半没得打,计划这玩意就是用来甩锅的。而放到这里也近似,明明占尽人数优势与质量优势的情况下,还非要追求潜入暗杀里应外合,那多半这个计划,是有问题的。
“敌袭!!!”
一声嘹亮的呼喊从营地西侧传来,震碎了夜空之下的风声。宛如一块沸石投进了试管中的过热水,原本平静的营盘瞬时变得人声鼎沸。喊叫声,着甲声,十多个精壮的凯沃斯人身穿厚皮,手持利器从自己的三角帐中钻出,这些人,大概便是这个掠夺部落中的狩猎精英了。他们交流着,配合着,两人一组简单的扫了一遍营地内的情况后,轻而易举的就抓到了试图向外报信的戈尔,胡佛,尤里尔三人。熟练的卡住了营地外栅栏上的关键位置,一手简单的瓮中捉鳖,便将其斩落,随后,便把警惕的目光投向外侧,防备着潜藏在黑夜之中的敌袭。而后,剩余几十名稍显瘦弱的凯沃斯人也从自己的帐篷里钻出,他们的身上没有什么像样的防具,手上的武器也多为简易的骨质短刀短矛,但一样的却是他们同那些狩猎精英一样,十分的冷静。其中一半人井然有序的汇聚到那些狩猎精英们的身旁,待命掠阵,而另一半人则是化为三人一组,拉网式的对营地内可能存在的敌人进行一次地毯式的搜查。
怎么会这样?!罗欧布利亚在心底暗暗叫苦,所有的细节都注意到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纰漏都考虑到了,在下午接到任务的时候,她确信自己的脑内推演已经穷尽了所有失败的可能。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人可能察觉到被突袭的异状,并且,没有除非。总不能是正好有个人没睡着醒过来看了一眼哨兵,结果发现哨兵并不是偷懒睡觉而是已经遇刺身亡了,这个可能性也太低了。但现实就是,在计划执行到一半的时候,敌人就察觉到了夜袭,而现在更糟糕的事情是,自己跟波登已经被包围了,并且随时可能被发现。
“他们,怎么敢……”
不过比起罗欧布利亚的懊恼,一旁的波登则显的更为愤怒。他嘴里用气声低吼着,手掌也止不住的捶打着地面,看着一旁愈来愈近的搜查小队,他突然极为郑重的把双手搭在了罗欧布利亚的双肩之上,凝视着对方的双眸说道。
“队长,那声敌袭是安科索欧喊得,记住,是安科索欧,科尔切手下的安科索欧。我们的行动,其实并没有被敌人发现。”
语毕,波登头也不回的窜了出去,施展着自己的拳脚,对着那些三人一组的搜查小队,痛下杀手。只是双拳尚且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六只,甚至是更多呢?
如此高声的呼喊,如此混乱的营盘,自然也是瞒不过躲藏在营地外边约两百米左右的三支伏兵。而现在,意料之外的暴露,自然也是也是给他们接下来的进攻,增添了无数的麻烦。
“他们,失败了……”
而其中一只伏兵的首领,锻造长科尔切,正为接下来的行动方针,而感到发愁。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就该知道这堆奴隶出身的家伙就跟靠蘑菇吃饱一样不可靠。”
一想到原本轻轻松松的伏击战要变为啃硬骨头的强攻,他也是焦躁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迎着黑夜下的冷风在天然的断崖后来回踱步。而这样的举动更是让旁人感到紧张,沉静片刻后,一旁蹲伏在地上,用膜翅为自己保温的一个凯沃斯人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锻造长,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面对手下的疑问,科尔切,停下了脚步,沉稳而又淡定的回应道。
“接下来?等,我们仍然占据主动,要知道对方的人数其实并不多,哪怕是正面强攻,胜利依旧属于我们。只不过是因为想要少死几个人,所以才做出的伏击计划。但是现在,这个计划已经被那个几个负责潜入的混蛋给搞糟了!”
听着科尔切的解释与咒骂,一旁蹲伏在地的凯沃斯人,脸上或多或少的都挂上了几分担忧。强攻,确实可以成功的击败敌人,并且从敌人的血肉之中,族群也可以得到进一步的壮大。但……族群的胜利归于族群,个人的生命归于自己。冲锋陷阵,正面强攻,没人可以保证自己可以活着享受到胜利的果实。而更大的可能,是自己的血肉同敌人的血肉一起,被抬上了庆功宴。虽然说限于首领的命运与族长的权威,他们完全不敢说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怯战逃跑。但,对于那些搞砸了自己的特殊任务,并且害他们陷入险境的潜入小队,升起几分怨气与不满,还是轻轻松松的。
“没用的家伙。”
“他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有多重要啊,居然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搞砸了。”
“今天晚上死去的每一个人,都该怪罪到他们的头上。”
议论着,讨论着,发泄着,最后咒骂着。他们可以直面死亡,也可以做到不畏惧死亡,但是绝对做不到说热爱,喜欢,或者说不讨厌死亡。
“锻造长,锻造长,我回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一个躯干上裹着厚厚衣物的凯沃斯人三步并两步的窜到了队伍中央,他的喘息声剧烈,他的神情也是十分的慌张,手脚更是在夜风的吹拂下不断的发抖。他扭头张望,寻找着科尔切的身影,随后大跨步走到他身前,单手撑地,半跪着身子说道。
“锻造长,我有情报要说,我知道潜入小队是怎么被发现得了。”
“什么?!安科索欧,你快说,他们是怎么被发现的!”
听到这样的情报,科尔切显得极为激动,他向前一步,弯下腰去,直接双手压在了安科索欧的双肩上。看着情绪如此激动的科尔切,安科索欧也是有点露怯,他低下头,呼吸陡然变得急促,结结巴巴的回应道。
“是罗,罗,罗欧布利亚,是罗欧布利亚,她根本没有杀死那个哨兵,她只是打晕了他。然后她刚一走,那个哨兵就醒过来喊出了敌袭,然后我……我就跑回来了。”
“该死!我就知道。”
听到这里,科尔切那还不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双拳攥紧,跺着脚吼道。
“都怪罗欧布利亚这个不敢杀人的怂蛋,打昏也就算了,结果还没打昏让人报出了警,真是废物!”
“就是就是。”
“自己犯的错,结果还要拖累整个族群,一点集体意识都没有。”
“知道自己不敢杀人还敢承担这样重要的任务,她是故意的么!”
咒骂声再起,科尔切也是稳稳的挺直了腰板,一言不发的看着情绪,在这些凯沃斯人之中逐渐发酵。
“锻造长,我刚才……还行吧。”
不知何时起,安科索欧悄无声息的贴到了科尔切的身旁,双手和握抱在胸前,谄媚的问道。
“太差了,不过……”
注视着嘈杂的讨论,倾听着安科索欧的提问。科尔切顿了许久,才慢慢撇过头去,用余光瞟了一眼他,后看也不看的回应道。
“……下次交配仪式,我会尽量保证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备选的名单上的。”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报——!!!族长戮金有令,所有狩猎师原地休憩,补充饮水,食物。五分钟后发起强攻!”
另一边,罗欧布利亚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糟透了。当然,她的运气其实也没好过。九岁那年撞上凯沃斯族群之间的战争,她原本出生的,所属的那个恩迪亚部族已经被毁灭,而她也成为了霍恩部族的一个奴隶,一个用于种植萨乌菌,并且看情况是拿来当储备粮还是说扔到交配仪式上消耗掉的奴隶。十二岁那年,恰逢追猎者兽潮,位于营地最外端的奴隶营首当其冲。那时,刚刚长成的,但还未成年的她,手里拿着一根没削好的大腿骨硬生生扛住了三个追猎者的围攻,为部族中狩猎师的集结提供了一点额外的时间,间接的减轻了部族的损失。然后,她就从一个简单的低等奴隶,成为了一个稍微高等一点的战斗奴隶。
接下来,她当过部族战争中的排头兵,猎杀砂之虫的诱饵,迁移路上的领头羊。那里危险哪里就有她,什么活容易丧命就归她干,再这样的蹂躏之下,罗欧布利亚不仅没有陨落,甚至说在这之中成长,并最终被破格提拔为狩猎师,成为了一众奴隶们奋斗的目标。
很传奇,不是么?
但,传奇经历的背后,尽是来自戮金族长的忌惮。他不相信说一个从奴隶出身的家伙,一个饱受摧残的奴隶会对他这个最大的奴隶主有什么好感。所以说尽管罗欧布利亚已经被戮金亲自宣布成为族群认可的霍恩族人,但是到头来她还是逃不过被排斥,被边缘化,被穿小鞋的命运。不过当然,戮金族长这样的行为,自然也会让其他人起一些微妙的小心思,比如说掌管部族装备的锻造长科尔切与调配部族食物的送葬长波尔塔。在这个内部关系暗流涌动的掠夺部族中,这两位,便是明面服从,但内藏异心的阴谋家。面对被排斥的罗欧布利亚,他们二人不约而同想其抛出了橄榄枝——倒不是说他们与罗欧布利亚关系有多好,而是他们十分乐意收纳一位与族长关系不好,而战斗技巧又极为高超的狩猎师罢了。
但,罗欧布利亚,拒绝了他们。
并非掠夺部族出身的罗欧布利亚,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忍受这种内部之间的明争暗斗。同样,这两支势力对奴隶的欺压,也让她心声恶感。而更进一步的,她其实根本无法接受这种攻击其他部族,掠夺资源与人口的行为,自然对赞同这种行为的科尔切与波尔塔也走不到一起。但,无法接受归无法接受,服从,还是要服从的,因为这是她从小打到接受的教育,唯有部族团结统一,凯沃斯人才可以在异星上繁荣昌盛。出于这样的观念,天真的她认为只需要展露出自己的实力,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打出自己在部族的尾王。而待到戮金衰老至死,下一族长必然属于自己,而那个时候,自己也有地位,也有声音,去改变这样的现状。
但有人,似乎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波登的意思,浅显易懂。科尔切与安科索欧是何人,她也十分了解。但,结合出来的意思,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在她的观念中,是不可能有人因为对一个同族的仇恨,而让整个部族陷入不利的境地的,因为这完完全全就是反常识的。但波登这么说了,那声敌袭她也听了,确实很相似。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导向了一个难以置信,但又最为合理的解释。阴影之中,罗欧布利亚看向三位报信,但还未来得及逃出营盘便被枭首的同伴,以及一旁搅得天翻地覆,但已经快要束手就擒的波登。她的内心感受到了一种悲伤,但她又必须冷静,冷静的用他们的牺牲,为族群赚取最大的利益。
那就是杀掉这只掠夺部落的族长。只要行动成功了,群龙无首之下,霍恩族群纵然使出强攻这种进攻方式,也可以最大程度的减轻伤亡。那么第一步,她需要做的,是找一把趁手的武器。
由于被边缘,被孤立的缘故。罗欧布利亚,以及少数追随罗欧布利亚的狩猎师,一直没能拿到什么上好的武器,比如说追猎者的獠牙所制作的短剑,砂之虫外壳制作的外附盔甲。再加上这次是潜行任务,按照科尔切的说法,带的越多,越容易暴露。因此,这次负责潜入的五人小队,除了人手一套暗杀锥外,根本就没有携带任何的装备或道具。确实,这种谨慎的决策,确实把被哨兵,或者说天灾信使听到声音的可能性压倒了最低。但同样,这也意味着,当出现意外需要撤离的时候,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是赤手空拳。不然的话,再怎么说也是狩猎师当中的一员,怎么可能这么轻松的就被消灭呢。
趁着波登在吸引着敌人的注意,罗欧布利亚缓缓的向敌人狩猎师的居所摸去。说实话,这并不难。因为绝大多数敌人的目光,已经死死的盯在了营盘外的三支伏击部队之上,对内的目光,也在也集中在了被生擒的波登身上。两个健壮的男性夹住波登的两只胳膊,并且故意派出了一名腕部没有尖刺的女性凯沃斯人反复殴打着他的腹部。他们急迫的想要知道是谁想要来袭击他们,是怎么样的一个部族,有着什么样的科技,又究竟又多少人潜伏在阴影之中,对他们露出了獠牙。
不过波登很坚强,他没有说,他只是反复的嘲讽着,咒骂着。同一时间目光还搜寻着,扫视着。当他看到了蹑手蹑脚前进的罗欧布利亚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凄惨的笑容。
“你们,输定了……呕——”
“真是嘴硬,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敢来挑战我们。”
那位负责殴打的女性凯沃斯人一边不屑的骂道,一边从自己身上的衣兜内,掏出了一个手套,费了点劲戴在了她的右手上。那个手套是一个十分特殊的,由凯沃斯人皮肤制成的露指手套,当那个女性套在手上后,手套刚刚好露出了四根短而钝的指尖。不过,这并非是这个手套特殊点,特殊的地方在于。有着三块镶嵌了尖刺的金属板,缝合在了手套的拳面之上。
“给你开开眼,乡巴佬。”
又是一记重拳,但是这次的重拳,在波登的肚子上留下了三个算不得多深,但也浅不了多少的血洞。而这一击,则是彻彻底底的让波登变了脸色。当然,不是因为痛苦,或者说创伤,而是这个疑似锻造师的女性凯沃斯人,似乎掌握着冶炼金属的法门。再一次的,当波登把目光投向那些站在木栅栏旁的狩猎精英,腰间明晃晃的反光照出了波登绝望的眼神。
似乎,撞上了铁板呢。
而另一边的罗欧布利亚,并没有在意到这种小但十分重要的细节。或者说,在意到了,也意识不到。毕竟掌握金属冶炼技术这件事情,已经是凯沃斯人被创世神逐出派拉斯大陆之前的事情了。当凯沃斯人被放逐以后,知识与传承的断代,几乎就是一瞬之间把凯沃斯人打回了原始人的状态。流落到异星后,依旧可以利用当地的资源完成铁器冶炼的族群,屈指可数。而对铁器有着一定的认知,甚至知道凯沃斯人曾经掌握这门技术这件事情,也成为了一种不为太多人所知的秘辛。
但没有知识,灵感来凑。
罗欧布利亚摸进狩猎精英营帐的目的,便是他们的备用武器。凯沃斯人对武器与装备极为看重。这种看重不仅仅体现在对武器与装备的质量追求上,更体现在储备上。除非资源过于紧缺,否则凯沃斯人都会尝试在闲暇时制作更多的武器与装甲,以备出现损耗时,不得不赤手空拳应敌。而当罗欧布利亚悄无声息的钻进那些三角营帐后,自然也是拿到了一些可以武装自己的武器,自然也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那种与自己平常所持有的骨质武器完全不同的装备。
有点凉,很坚硬,而且……很锋利。
几乎是一瞬间,仅凭战士的直觉,罗欧布利亚就发掘到了这种装备的先进之处。更加坚硬,意味着可以用它直接敲碎,或者说砍断凯沃斯人手臂或者说头部的甲壳,进而让脆弱的肉体直接暴露在外。锋锐,也就意味着她在进攻时,可以更为轻松的划开敌人的肉体,更为简单的制造更可怖的伤口。同时,也意味着,仅仅是被用武器就如此的优质,那么那些狩猎精英的身上,是不是还穿着更为精良的装备?
罗欧布利亚,深深的咽了一口口水。
现在不是纠结到底是不是有人背叛的问题了,而是到了该思考族群存亡的时候了。如果说双方的武器就存在着不可逾越的差距,那么人数的优势也不过是用来让对面打出一个优秀战损比的背景板。想要出去警告其他人放弃进攻已经来不及了,一百五十米的距离足够让她的呼喊声被风声刮碎,而里三层外三层的警戒圈,也覆灭了任何想要逃出的可能。罗欧布利亚思前想后,似乎唯一的胜机,便是自己奇袭敌人的族长,使其陷入慌乱之中。而恰逢此时,霍恩部族的三支伏击部队顺势入场。借助人数的优势以及阵型,士气的优势,一举击垮敌人。
而恰好,这个行动的成功率其实也不低,毕竟行动暴露已经过了快两分钟了,敌人的族长仍然没有从族长的营帐中走出来。要知道,族长可是一个部族的主心骨,事事躬亲简直就是常态。而面对敌袭这样的大场面,居然过了这么久还未行动,多半是那种身体衰弱,但是智慧超群的谋略型族长了。这样算下来,罗欧布利亚发觉只要自己可以迅速的解决掉可能存在的几个护卫,她便可以挟持那个族长,扰乱敌人的军心,为自己的部族,赢得胜利。
但,她忽略了一种,极为特殊的可能。
“让我看看,究竟是谁,在暗中窥伺着我的族人。”
刚一踏入营帐,罗欧布利亚还未等到自己的双眼适应营帐内的黑暗,一股劲风便扑面而来。她来不及多想,也不顾说自己的动作会不会暴露,一个粗鄙的滚地翻,避开了黑暗中的偷袭。而下一秒,借着异星上的小日,罗欧布利亚也算是明白了,刚才是谁在攻击她,以及,为什么这个族长一直拖延到了两分多钟,才肯出来。
他身上的装备,太多了。
“怎么,居然敢派个女性来刺杀我么?我究竟是该笑你们无知,还是大胆,居然敢于挑衅我们岩铁部族,居然敢于挑战盖尔。”
说话的,是个男性凯沃斯人。不出意外的,便是罗欧布利亚所属的霍恩部族准备突袭的岩铁部族的族长——盖尔。身为一个男性凯沃斯人,他的身体十分的健壮,相对于平均直立两米身长的凯沃斯人来说,盖尔现在处于战斗状态下,没有站直就已经有了两米一高度,这个大家伙伫立于大地之上,简直就是一辆势不可挡的战车,挡在了罗欧布利亚的身前。而除了他的身躯强壮,更为显眼的大概是他身上的装备。
与一般凯沃斯人手脚披壳,身躯穿衣的形态不太一样。盖尔几乎扒掉了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所有甲壳,而目的就是为了,把自己塞进一个黑乎乎的,在小日的照耀下反着哑光,只留出两小孔供双眸视物,一竖缝供其呼吸的铁罐头里。这个罐头可以说是密不透风,从脚底到膝盖,从胯部覆盖了整个躯干,虽然说没能为四指做出专门的手套,但是铸造在一起的一长一短两根长棍也足以充当他的武器了。同罗欧布利亚刚刚摸到的珍贵金属匕首材质相同,本可以用于武器上,锻造出更为先进的材料,现在在以一种可以说是浪费的方式,为一个人铸造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甲。几乎,不,不是几乎,是根本没有任何武器,可以击破这身铁皮罐头。
但这还不是最为恐怖的,就像重锤军事曾经说过的,铁皮壳再好,里面的驾驶员不行也没辙啊。被套在一身沉重,冰冷,但又无比坚硬的铁皮里盖尔,可不是什么无能的驾驶员。不如说恰恰相反,这身为他量身定制的装甲,就仿佛是最轻便的衣物一样。尽管说每一次的行动都能听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但这并不妨碍他一个突刺,差点一巴掌就把罗欧布利亚直接拍进了垃圾堆里。
“还行啊,身手还算灵敏。”
这个家伙,太可怕了,罗欧布利亚第一时间想道。不能把他放到正面战场上,不然战局会顷刻间崩溃,这是她的第二个想法。可是,要怎么阻挡他呢?这是她的第三个疑问。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她现在需要思考脑海之中,第四个出现的问题。
怎么活下来。
随着罗欧布利亚与盖尔的两次简短的交手,岩铁部族的其他人也察觉到了有一个漏网之鱼,仍想要趁乱伏击他们敬重的族长大人。虽然限于营盘外,虎视眈眈的三支伏击部队的威胁,不过是抽调了两个狩猎精英并带着六个普通民众,从前线上撤回后加入了对罗欧布利亚的包围圈。但就算这样,算上族长身后两名协助着装的锻造师,人数比也达到了令人绝望的十一比一。
比当初叶师傅还要多一个。
而以一敌多的关键,就在于避免陷入围攻。想到这里,罗欧布利亚干脆站直了身体,摆出了一副不屑的姿态,轻蔑的回应道。
“只敢躲在壳子里的胆小鬼,你不会是因为泰拉斯奎抛弃了你,才给自己弄一身假壳子缩在里面吧。”
激将法,很幼稚,但很有效。要知道泰拉斯奎作为凯沃斯人的信仰,可不是被塑造出来那么简单的,而是一个真真切切存在,并且真正降下过恩惠的神明。而这恩惠,自然便是长在凯沃斯人身上的甲壳,增生在口部的呼吸过滤系统,以及临时可作为营帐的膜翅。只不过,这个名叫盖尔的凯沃斯人,为了把自己塞进这个铁皮罐头,毋庸置疑的至少蜕掉甲壳与膜翅。而这种行为,往好了说,是为了追求更强的战斗力,以便在生存之中取得更多的优势,而往不好了说,自然是一种亵渎,对神的亵渎。
尤其是罗欧布利亚还利用了抛弃这样的词汇。
果不其然,这个躲在铁皮壳里的盖尔,并非什么老谋深算,沉着冷静的家伙。不如说能做出拔掉长在自己身上的甲壳,然后换上一身铁甲这种行为的,多半是凭着一股冲劲与冲动才做的出来的。愤怒而骄傲的他一马当先的挥拳打向了罗欧布利亚,并且拒绝了周围人的协助。当然,这并非他无谋,要知道在凯沃斯人的评定中,单独能打,只能被评选为狩猎精英,甚至连狩猎长都评不上,更不要说统领全族的族长了。
“牙尖嘴利的老鼠,我要用你的头颅来纪念我的勇猛,我要用你的血肉来犒劳我的族人!”
正如罗欧布利亚所激将的那样,盖尔的行为自然也是遭到了自己族人的一些质疑。尽管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曾被盖尔蜕壳时的惨状所震慑,敬佩与他的决心与意志。但思想这东西,是最难约束的。哪怕这件事经历了族群内部的讨论,哪怕从理性而言,所有的族群长老都在这件事情上表达了赞同的意见,但感性上呢?舍弃了自己的神,爱自己的神赐予自己的恩赐,就换来了这个?就算是盖尔自己,深夜之时也会扪心自问,舍弃了泰拉斯奎赐予的甲壳,换来一身简陋而粗糙,甚至不能保暖的铁甲,到底值不值得。
这应该是值得,但盖尔,以及盖尔的族人们,需要一个证据。
“感到荣幸吧,你是第一个跟这样的我搏斗的人。”
搏斗之中,盖尔的动作并不灵敏。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总是先他的动作一步,暴露出了他的想法,但……这绝对不能说他的动作迟钝。体型庞大,身强体壮的他,就算有着铁甲的拖累,但这并不影响他大开大合的动作危险而致命。不如说由于有了铁甲的保护,他的进攻变得有些缺乏章法,且肆无忌惮。毕竟罗欧布利亚手上的骨质武器一触即碎,而捡到的金属短刀也不过留下浅浅的白痕。
但情况已经好太多了。
“躲吧,逃吧,在我面前战栗吧!”
又是一击横扫,虽然说沉重的金属长棍并非是握在了盖尔的手上,而是直接在制造时,与他的小臂熔铸在一起,这使得盖尔在挥舞这件武器的时候,略显笨重。但另一方面,也让盖尔在使用这把武器时,显得更为放得开手脚。不用在乎说会不会脱手,不用担心反震的力道会不会让自己受伤,他所需要在乎的仅仅是判断好眼前这个跳蚤的方位,然后就像拍苍蝇一样,用尽自己全身的力道,攻击!
“怎么样,害怕么,我允许你投降,并在送葬仪式上歌颂我的勇武,这对你来说,应该够仁慈了吧。”
还好专业不对口,罗欧布利亚暗自庆幸道。显而易见的盖尔身上的装备,并不是为了单挑而准备的,因为这身装备,实在是太过笨重了。毫不客气的讲,从盖尔举起右臂上的长棍,暴露出了自己的攻击意向以后,自己甚至可以在脑海中规划出三种闪避反击的预案,并依据自己的想法进行执行。无他,太慢了而已。甚至说,如果不是身陷重围,任何一个凯沃斯人都足以躲开盖尔的攻击。
以露背逃跑的方式。
但现在不行,罗欧布利亚深知自己现在没有被围攻拿下的原因,她需要躲,需要逃。最好的话,还需要做出一些花里胡哨但又毫无意义的反击,给周围的人看看,盖尔身上的盔甲,究竟是有多坚固。可以想象的,如果在交战的两支凯沃斯部族交战之时,出现了这个一个怪物,它体型庞大,又刀枪不入,只要往前一站,便是一堵叹息之壁。而更令人绝望的是,这不仅仅是一块盾牌,他手中的长棍并非只是装饰。又长又沉的巨棍在盖尔手里左挥右扫,纵然罗欧布利亚身手灵敏,四下又无人干扰,但大多数时候仍是要选择冒险的贴身闪避,利用盖尔笨重的长兵器不善于攻击抵近的目标来进行闪躲。
那么,如果把对决的地方放到战场上,放到需要保持阵型的战场,那便是一场屠杀。
甚至说现在也是!
盖尔的攻击方式并不复杂,他会先举起右臂的长棍,然后就可以分为第一种是将长棍高举到左肩之上,右脚踏地作为支撑,然后左脚迈出,长棍会从左前方开始横扫,一直甩到盖尔的身后。而第二种便是高举至右肩身后,一样是右踏步出,然后长棍在空中斜划而下,打击身体前方与左侧的敌人。特别的,这招还有个变种,比如说盖尔会在挥舞时留有几分余力,放慢几分速度,然后便会在长棍挥下之时,再次挥舞手臂,扭动身躯,将长棍从身体的左后方,横扫至右后方,对自己正面二百七十度的所有敌人,进行一次全方位的打击。
罗欧布利亚便为这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大意的她面对盖尔的攻击,选择了向左前方闪避,并试图绕背寻找他的弱点。在她的想法里,短短的两三秒是绝对不够盖尔复位的,而自己双手上的短剑也足以做出三四次的攻击,探寻这身铁甲的薄弱点。所以,当她听闻到武器的破空之声,并尝试翻滚闪避之时,已经太迟了。盖尔的长棍几乎是扫着她的后背打过,而这一击,便让她的膜翅以及上边附肢全部被毁,连带着后脖子的甲壳也被掀飞了部分,此刻,血液正顺着的后背与胸前,缓缓流下。
“我的承诺还有效,投降的话,我愿意让你活着进行送葬仪式。”
盖尔的招式很基础,但很有效。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人也慢慢的变多了,尽管他们限于硬盘外霍恩伏兵的威胁,不敢擅离职守。但是找个好地方把目光投向来,这并不困难。看着自己的族长把这个该死的入侵者追着打,并且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惨烈的伤痕,在场的所有凯沃斯人,都在为自己英明而勇武的族长,发出了雀跃的欢呼声。但罗欧布利亚没有放弃,不如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弃自己的目标——刺杀盖尔。短短两分钟的搏斗,她已经熟悉了双手中的短剑该如何操控,也熟悉了盖尔身上盔甲的弱点——毫无弱点,甚至以自身小腹的一处淤青,证明了盖尔左手上的短棍不仅仅是好看,还可以用来打人。
一定有什么办法的,一定有什么机会的。不过是两分多钟出头的格斗,算得上赤身裸体的罗欧布利亚反倒是比盖尔显得更加疲惫。她的嘴大张着,胸口快速的起伏着,剧烈的喘息声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兴奋。当然,盖尔也好不了太多,他的动作间隔越来越长,长棍挥舞的速度也有些减缓,看着动作略微有些迟缓,头盔上的缝隙不断冒出白雾的盖尔,罗欧布利亚不仅没有半点的欣喜,反倒是愈发感到绝望。如果可以的话,她反倒更喜欢她的敌人体力依旧充沛,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可以维持在一个单对单的状态。
可说到底,单对单,她真的有胜算么?
必须拖下去,继续拖下去!想到这里,罗欧布利亚在面对盖尔的攻击时佯作体力不支,判断失误,先是错误的朝着盖尔的攻击范围闪去,而后又仿佛恍然大悟,双腿迸发出惊人的力道,一个弹跳折返。但……这终究太迟了。一步错,步步错,第一时间判断失误的罗欧布利亚已经失去了躲闪的机会。看着冲着腰侧直冲而来的长棍,她只好将左臂垫于其上,保护自己强壮的腰肢,身体的核心,不受到直接的冲撞。
这是一场结局注定,野蛮,残忍,血腥,而又让人兴奋的碰撞。
长棍首先碰到了左臂的甲壳上。作为女性,罗欧布利亚的甲壳少了几分棱角分明,多了几分圆润,这使得她虽然进攻性有些不足,但是单轮甲壳的硬度,还是超过男性。只是,这么一点坚硬程度的区分,并不足以影响碰撞的结果。坚硬的甲壳宛如酥脆的糖衣,夹杂在破空之声微弱的咔嚓声,诉说了它的命运。紧接着,便是脆弱的手臂,凯沃斯人认知中最为坚硬的骨骼,在今天撞上了更为坚硬的物体。长棍与小臂的剧烈碰撞之下,随着上面的血肉组织在撞击之中一阵猛烈抖动,之后,就好像说多了一个关节一样,整个手臂不自然的弯曲着。
但,罗欧布利亚的目的达到了。在左臂的阻拦与吸收下,冲击被缓解,身体被加速,整个人就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横着飞了出去。而在这时,罗欧布利亚的头脑依旧十分的清晰,她刻意的抑制了自己的本能,任由地面上的碎石割裂着她的肌肤,任由卷起的沙土,蒙蔽了她的口鼻。让她的身躯犹如一块死肉一样,狼狈的在地面上翻滚。
非常好,罗欧布利亚感受着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楚,以及夹在胸前的两根细棍,趴在地上高兴的想道。
因为这确实值得高兴,周围的凯沃斯人没有着急上前,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族长已经大获全胜,此刻正激动的欢呼着。并把目光投向了准备冲锋的敌人,毕竟族长已经给他们带来了一场胜利,而现在,就是需要他们给族长带来另一场胜利。另一边,盖尔也没有第一时间上前,他看着趴在地上,艰难喘息站不起身的罗欧布利亚,顿时,被亢奋压抑的疲惫一齐涌上了心头。
这盔甲,真不是人穿的啊。两分多钟的战斗,对双方而言,都是强度极高的对决。罗欧布利亚的腿脚灵便,犹如花丛中翻飞的蝴蝶一样,不断寻找着他可能存在的弱点,并多次绕到盖尔的视觉死角进行袭击。这种高强度的移动,自然也同时带动了盖尔,虽然说他只需要转转脚跟,但是笨拙且沉重的盔甲,也让他付出了不少的体力。再到后边,在盖尔攻击下竭力躲闪的罗欧布利亚,自然是身心俱疲,但盖尔同样也没好到哪里去,手中的长棍太过沉重,无坚不摧的另一个含义,便是挥舞起来难如登天。事实上,所谓的对刺客的仁慈,也是由于盖尔对自己的体力进行的考量。因为这个消灭掉这个刺客不过是个开胃菜,真正的重头戏还是要放到营地外的三支伏兵,当盖尔不过是第三次甩起手中的长棍时,他便对莽撞的自己接下单挑的邀约而感到了后悔。
不过还好,赢了,他想道。
“冲锋!!!”
宛若流畅的戏剧转折,当英雄落幕,镜头也适时拔高,营地外的三支伏兵,一齐发动了冲锋。他们刚刚完成了进食与饮水,体力充沛,士气高涨,至少在见证道双方的武器差距之前,凯沃斯人皮肤所做成的轻甲与骨骼所制成的短刀也给了他们充足的信心。占据了人数优势的他们,宛若潮水一般,冲向了岩铁部族稀稀疏疏的防守人员,和脆弱不堪的木栅栏。
“好了,族人们,拿出点真本事来,让这些混蛋瞧瞧,岩铁部落的狩猎师们,是怎样的勇武!”
“是!族长!”
距离逐渐缩短,战斗的倒计时也进入了最后的五指之数。所有人的精神绷紧,冲锋者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防守者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双方都认为对方是一触即碎的样子货,胜利唾手可得。而也只有这时,倒地不起的失败者,才短暂的脱离了众人的目光。
你们一定想不到,我还有这种武器。
趴在地上的罗欧布利亚猛然跃起,用于诱饵的左臂已经无法在拿起了任何东西了,但伤痕累累的右臂却不过是甲壳略显破损,功能却完好无损。她抽出自己携带的暗杀锥,以自己所能抵达的最快速度,向着盖尔奔跑,跳跃。在岩铁部落的众人惊呼声中,她赶在了盖尔反应过来之前,用被折断的左臂,抱住了他的脖颈。
“大块头,你太笨重了。”
盖尔的余光扫了过身前,他感受到了来自罗欧布利亚的重量,也看到了那只垂在自己胸前反复摇晃的手腕。他有点愕然,倒不是说担心自己的安全,而是敬佩与这个无名刺客的战斗意志与战斗水准。以及,在心底之中,暗暗的给自己一个告诫——打赢了记得要补刀。
可惜,他没有机会了。
盖亚头上的头盔,非常的合身。限于技术,上边的观察孔是隔着眼睛越两里面,并露出了两个极小的孔洞。这固然导致盖尔的视野十分的狭窄,但也可以保证无论是自己部族出产的铁器,还是其他部族惯用的骨质武器,都无法穿起来伤到他。击败他的唯一办法便是悍不畏死的将力竭的他扑倒在地,然后费力的拆开铁壳上互相嵌合的搭扣,将他从里面掏出来,才可以杀掉他。但罗欧布利亚,给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
罗欧布利亚右手上握的骨锥又细又长,完全不似正常的兵器,因为太过脆弱了。事实上,这也不是正常的兵器,它的名字叫做暗杀锥,用法就是在其他人的配合下,插入受害者的眼眶,然后捅到大脑内部,搅拌,旋转。而现在,这个武器最大的特点便是,它刚好可以扎进盖尔头盔上两个细小的观察孔。
“尝尝这个吧。”
罗欧布利亚的手在抖,抖得十分厉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罗欧布利亚从小便对杀戮同族这件事情,抱有极大的恐惧。说来好笑,作为以杀戮,掠夺为生的掠夺部族,部族之中最为强壮的女战士,居然一个人都没杀过,简直要笑掉其他人的尖牙。在以往,罗欧布利亚虽然打头阵,但对付其他凯沃斯人,大多是以殴打腹部或重击头部来让敌人失去反抗能力,作为主要的对地手段。而能让她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很强。她强到说可以获取胜利,而又不夺走敌人的性命。但是今天不行了,强弩之末,身陷重围,若不杀死敌人,死的,只会是自己。
所以她的手,稳了下来,然后左一根,右一根。
岩铁部族的凯沃斯人,愣住了,因为他们的族长倒下了。而冲上来的霍恩部族的凯沃斯人也愣住了,因为那个在他们讨论之中的罪人,如同计划一般,消灭了敌人的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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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这俩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