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Drakn\'igon\'ght
[chapter:Drakn\\u0027igon\\u0027ght]
这或许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站在城墙的高塔上俯瞰这片大陆,少女矗立在近乎云端的地方,目光穿过精钢锻造的头盔上狭窄的视窗,透过空中飘过的雪花,落在了远处延绵不绝的山脉上——静谧地被积雪覆盖,但就少女的认知而言,那里并不乏生机。她感叹着,呼出的气体随着头盔下方的空洞缓缓流出,与寒冷的空气相融,化成一团水气,在空中飘荡许久。
这是分裂纪元一百七十三年,她想,人类的领地并不是一直如今日一般割裂而狭小,人类的文明也曾未像今天一般落后且缥缈,她历史学得并不差,也知道一个多世纪前人类的文明究竟到达了如何的高度,自然会对如今人类悲惨的现状感到不满——正如大部分受过正当历史教育的人一样。
少女注意到了朝着城门缓缓走来的队列——被雪花夹杂着看不清楚,但根据行动路线,她还是多多少少猜出来了他们是谁——那是从北边城市贸易集散地赶来的商旅队,走的是上周才与山脉附近的几个亚人种族签订的保护条约里规定的商旅路线,赎金应该是两个城市共同支付……
她又叹了口气,不再思考下去,在地上的时候她已经为人类想得够多了——城中央的钟楼随之发出低沉的钟声。她似乎从低沉的钟声中读出了绝望——也有可能是少女的感叹或多或少触发了自己的忧郁。
“该走了吗……”她再次叹气,但坚决地转头,朝着身后的旋转楼梯走去,腰间挂着金属制的剑,剑柄闪着锐利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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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期讨伐兵就只有我一个?”马车在积着厚厚雪层的道路上前行——马或许是人类最后能支配的几种生物之一了——积雪被马蹄和车轮碾实,发出吱吱的怪声,与车厢里晃动着的,钢铁盔甲相互碰撞发出的叮当声相得益彰,“我没记错的话,前几届的人可不少。”她说着,几乎是冻僵了的手艰难地交叉在一起,盘在胸前,眼神斜向那骑在马上的车夫。
“是啊,”他慢悠悠地回答,手里紧握着缰绳,风雪似乎变得更加猛烈,以至于如果手上没有个指南针就一定会很快迷失方向,“原因的话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这次要减少损失之类的——总之……”他哽住了,似乎是达到了情感爆发的临界点,却又刻意地忍住了一样。少女没有说什么,沉默着、思考着,难以压抑心中的紧张。
“战争即是和平。”车夫舒缓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虽然我知道讨伐兵幸存的概率有多么微乎其微,并且有很多还是我亲手送走的……但我还是希望着,希望我送走的每个人都能坐上回程的车——但这好像也开始麻木起来了。”平淡的语气中所包含的,是绝对意义上的情绪的爆发,车夫有力地吐着每一个字,像是要让这声音在逐渐嘈杂的暴风雪中扩散开来一般。
但少女只能沉默着,看向她放在对面椅子上的钢剑——她曾了解过一个半世纪前人类的武器,这个几乎可以说是现在人类能打造出来的最强近距离的武器在以前几乎只能成为一种或消遣或竞技的运动工具而已,对此她只能叹息。
“这次的话,是去讨伐……”似乎是终于想到了什么可以继续下去的话题,少女的目光再次转向车夫——以及车外的雪花。
“龙人,”他无奈地笑了笑,“征召令上面总该写着这个吧,虽然从那么一篇长篇大论里找到哪怕一点有用的信息都难。”马车继续前进着,但至于要去哪儿,少女却仍然没有头绪——毕竟车外除了白茫茫的一片风暴,什么也没有,车夫也只是手拿着一块充满锈斑的指南针和一张发黄的地图,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向前行进着。
“说起来,你算是头一个,”大概是经过了几分钟的沉默,车夫继续打开话题——这对他来说或许已经足够熟练了,“各种意义上的头一个。”
“愿闻其详。”少女没有过多回应,而是被这说了一半的话吊起了兴趣,而在此之前她并没有对每月固定出征的讨伐兵做过多少研究,而只是大概在骑士之间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罢了。
“第一个出征的女骑士、第一个一人出征的骑士、第一个——”他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就像是忽然失声了一般,没有再说下去。
“第一个没有预先穿好盔甲的骑士?”少女冷冷地笑了笑,如此打趣道。她知道,在如此寒冷的环境下,穿着几乎全为金属的轻甲只会让自己的身体快速散热。
“这个倒不是,”车夫倒是很快否决了这个可能性,“毕竟不是所有骑士都那么没常识。”他也许是察觉到了少女话语中与外表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便像是理解了一般会心一笑。少女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继续保持着应有的沉默。
风雪似乎减弱了不少——终究会结束的,在他们抵达目的地之前。地上仍然是积着厚厚的雪,方才的几次颠簸和倾斜的重力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山区——是更加危险的路,倒不是说路上会有多么凶神恶煞的种族看守,而是山区的地形离开了人类之后可以说是彻底失去了管控,根本难以交通。即便是大晴天,也只有真正老成的车夫才敢走这里的路。
“任务什么的都记住了吗?”大概又过了不知多久的沉默——暴风雪终于消停了不少,即便天仍然有些灰蒙蒙的,但起码让人恢复了被强行剥夺的空间和时间感——车夫也终于慢下了马,回过头看向少女,“我们快到了。”
距离他们出发,已经过了将近20分钟。
“攻击城外东5公里的某个探明龙人据点,”少女抚摸着那把闪耀着光芒的剑,皮革制的手套与金属相互摩擦,产生出甚至有些悦耳声音,“因为这个据点有可能影响到接下来某条已预付一年赎金的重要通商道路。”少女几乎像是背下来了一般流畅地客观复述了一遍这次行动的目标——即便这里面的绝大部分内容还是在她刚刚的对话中才得知的。
“与其说是‘讨伐’,倒不如说是提出谈判……”车夫如此长叹,“之前的损失,才迫使我们明白我们终究还是太弱小了……物理上的对抗几乎是从一开始就被否决了。从今往后也估计这样的‘讨伐’也会越来越多吧……”少女听罢,抬起头看向车内挂着的轻甲和手上那并没有多坚固的剑,想到自己一人出发的处境,叹了口气,似乎是接受了这一事实。
“一旦确保对面接受谈判,我就立刻回来,回城联系议会,派遣专人……”车逐渐停稳,就在那所据点的不远处——十分小型的据点,石木制成的入口覆着厚厚的雪层。在门口游荡着的,外表与人类相差甚远——长着深绿色的鳞片和鹿一样的角——却仍然是双足行走的士兵一般的生物,想必就是门口的守卫,“我应该被允许使用武力自卫……吧……”她犹豫了,毕竟仔细思考后便知道她要面对的,是近乎绝望的处境——要么谈判、要么死亡。
金属的响声在近乎凝固的空气中回响,少女尽可能放缓动作,套上头盔,别好剑套——即便这些看上去精美的装备根本不可能起任何作用,毕竟她不是来斗武的——她稍作深呼吸。
“保重。”少女一言不发地走下了车厢,而车夫也只能从嘴里生硬地挤出来这两个字。
“C-12城人类,爱因兹,就联合政府关于C-12城与C-17城通商路线协定中规划的行进路线,向贵据点提出退避谈判程序。”
少女——爱因兹——暂且向几位龙人守卫行礼,盔甲的金属相互碰撞,发出近乎嘈杂的响声。她特意用了联合政府规定的语言——一门中立的信息交流语言,虽然不怎么好用,但胜在联合政府强权下近乎每个种族都在使用,拥有足够的通用性——她向龙人说明来意。
“C-12?”龙人似乎在窃窃私语——用它们特有的,与爬行类动物相似的嘴,“……来了吗?权限不够……”
“请跟我走一趟。”伴随着冷淡的语气,从其中一只龙人的嘴里一字一句地蹦出来——它似乎不怎么熟悉这套奇怪的语言,毕竟这套语言难以适应所有种族的发音器官——她之前没有注意到,在它们手里握着的,确确实实是一把与一个多世纪前人类手上所握的,由钢铁所铸造而成的火枪,而现在其中两支龙人举起这把致命的武器,指着爱因兹,“按照指令要求,我们没有足够权限受理……”
它并没有直接开枪——这反而是她没有想到的——而是押送着她向门里走。爱因兹也并没有多想——即便她的任务到此应该已经结束了——只是跟着领在前面那只龙人的步伐,朝着城门里走去。
这个所谓的“据点”其实更像是一个即将扩建的军营,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龙人——在她的眼里龙人似乎永远都是爬行类的一个样子——她向前走着,能感受到身后的龙人仍在用枪指着她。龙人的科技水平与公元纪年的人类相差无几,甚至还要比覆灭前的人类文明要差上一截——就即便中心城市足够繁华,偏远地区的军营却仍然是古老的石木材料。
龙人似乎并不讨厌这种原始的生活状况,虽然人类无法理解龙人的情绪,但爱因兹看着沿路上驻扎着的龙人——用树枝架起简陋的篝火,围城一圈,默然不语,任凭周围融化的雪水流逝,或许会炙烤上几条不明形体的白色幼虫,看上去一派自然和谐的景象——这让她不得不松一口气,或许这个文明没有她想象中这么可怕。
“复述。”
爱因兹怎么都没想到,在如此简陋的军营里,藏着一个近乎巨型的地下建筑——混凝土制的内壁,先进的承重结构,除了装饰层面上并没有必要照顾到人类审美,其余几乎每一个角落都堪称完美——爱因兹默默惊叹道,竟一时忘了回答它们提出的问题。
“呼……”爱因兹脱下头盔,抱在胸前,向站在这空间最中间的龙人行礼——那估计就是这个据点的主管了,她想,“C-12城人类,爱因兹,就联合政府关于C-12城与C-17城通商路线协定中规划的行进路线,向贵据点提出退避谈判程序。”她几乎是把语气也考虑进去了,即便她确实有些紧张。
“C-12?”
但接下来龙人们的反应却直接超乎了爱因兹的想象。
“押下去。”
将爱因兹押来的两只龙人迅速抬枪,瞄准了立刻做出行动的爱因兹,制止了她朝剑柄伸去的手,她被迫定在原地。
“我并不负责实际谈判,我只负责提出谈判,”她并不敢轻举妄动——她知道正对着她的两把火枪可以在一瞬间使她一命呜呼——因而她只是定格在了“即将拔剑”的动作上,缓慢地对着首领的龙人说,“我的任务理应结束了,所以在没做出近一步声明的前提下,你们无权扣押我。”但她并不想在此示弱——她仍然选择部分地相信联合政府。
“……”
“押下去,”但这段理应铿锵有力的声明却除了一瞬的沉默外什么也没换来,“强行地,到主城。”
它故意用了爱因兹能听懂的语言,这让她有所迟疑——因为下一刻,她就受到了来自背后龙人的猛击,用的是木质的枪托——得益于各种族对人类的研究,这下猛击拿捏的可以说相当完美——既没有使她受到过多的伤害,也使得她几乎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盔甲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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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件事交给我就好啦!”
模糊地,爱因兹听见了些声音,很明显用的不是她能听懂的语言。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很沉,沉到连“想要去移动”的欲望都没有,她的意识尚在混沌之中。
“但……”
“交给我!”
关门的声音,她能感受到光线变得稀少,意识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清醒——也就在稍稍清醒的下一刻,她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进而猛地睁开眼,环视四周以判断情况。
“唔哦!醒了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说着爱因兹能听得懂的人类语言的,却又不完全长得像人类的生物——有着近乎所有人类少女的特征,却长着鹿一般角——虽然只是非常短的两根淡黄色树状柱子,披着少见的浅绿色头发和与其同色的眼瞳——爱因兹认识大陆上大部分种族的主要特征,但现在她却完全无法分辨眼前这个神奇造物到底属于哪个种族。
“人……人类?”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造物是人类,但起码可以确定的是它确实能用人类的语言进行交流——她也明白只有人类的发声器官才能做到这点,“我这是在哪儿?”她的最后一片记忆还停留在龙人的军营里,现在她有些混乱,眼前所有的信息都不能帮助她理解状况。
“怎么可能是人类啦……”或许是”她“如此回复道,”我的种族是Hybrid哦!“Hybrid,爱因兹默念着,她曾听说过这个词。
原本在这片大陆上生存的每一个种族,几乎都存在明显的生殖隔离。但在随后某些高智能种族的研究下,一种打破了生殖隔离的种族融合方法出现了,这个方法曾被广泛运用到高阶级的高智能种族之间,其产生的新种族就被称之为“Hybrid”。
“Hybrid?……”爱因兹大概能确定她的原生种族了,但她仍然感到迷惑,这种方法实现的成本太高了,并不是随便一个家庭就能用的,“那我肯定是在……”大概是在十几年前,她忽然意识到,人类曾经为了获得一项技术而与龙族展开过友好联姻——当然这几乎发生在高层之间,这让她终于悟出了她眼前这个造物的来源。
“对!欢迎来到我们的南方中心都市!”少女几乎是笑着说出来的,但爱因兹再次怔住了,她十分清楚现在这个地方距离人类的C-12——她来的地方,即便是坐上马车,也需要几乎以月计量的时间,“距离你出发已经过了……12小时左右!相当于睡了一觉嘛!”
“为什么要把我送过来?”爱因兹不打算思考他们究竟是怎么把她送过来的,而是直追问题的根源,“我想我对你们的某个首领说过——我的任务只是提出谈判,你们没理由也不应当扣押我,这是违背联合政府关于多种族共存的法律的。”
据理力争,爱因兹想着,虽然她并不指望送她过去的车夫还能全身而退,但既然城议会知道行动的目的,自己的未归必然会引发人类方的不满,这样就可以通过正当手段——向联合政府提出诉状——解决这个问题,而现在她要做的,仅仅是拖延时间,让自己活到事情解决的时候。
“诶?没人给你解释过情况吗?”
空气凝固下来。
“也就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到那里了?”
爱因兹说不出话,她说的话一点效果都没起到——甚至是起了反效果。她知道她并非一无所知,甚至是明确着任务走进的那个军营。
“你现在是作为合法人质被押在这里哦?协议有写的。”
爱因兹甚至从心里沉静下来,她原以为自己会出离愤怒——很明显的事,她被人类,被自己的同类背叛了,证据就是那不清不楚的征召书,和她被运送到这里的事实——但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其他的,因而她反而是平静了下来,她哑口无言,她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角色,更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这一连串的冲击甚至使她没有确认确认自己的处境——她双手被举起,绑在一起,失去了任何行动能力,她就算是想反抗也是无用的——而在此之前她已经放弃了。
“很明显能看出来……是被背叛了呢。”
爱因兹沙哑地笑了笑。
“在这个冲突的年代,被自己人背叛了。”而爱因兹面前的少女似乎并不忌讳把真相直接说出来。
“嘛,毕竟我有一半人类血统,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些行为,”Hybrid的少女继续说着,眼神却离开了爱因兹,“人类主动要求送出一位人质,甚至不是交换的,这听着本身就足够残酷了——况且这可不是联姻,作为人质被送来的人并不是平等的——更残酷的是你被骗了,直到刚刚我说出事实前你都完全被所有人蒙在鼓里……”
“啊对了,时间到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对着爱因兹这么说,“是时候准备脱力了!”
“脱,脱力?”即便用的还是人类语言,爱因兹还是难以理解这个词的意思,“那是什么?……”很明显,爱因兹有些害怕,她并不想管那么多了,她只想活下去——由内心最深处的求生欲主导——或者是有尊严的活下去,她想,既然她还是人质,那就代表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她不会轻易死亡。她压抑着自己的恐惧,至少不让它们表现出来。
“脱去力气,说实话嘛——我也不太清楚,”她再次偏过头,这也让爱因兹大概看得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完全符合人类少女审美的房间,爱因兹明白,这里极大概率就是爱因兹面前这位Hybrid少女拥有的房间——这位少女稍作思考,继续说下去,“这一般是对战俘做的……为的是让他们失去反抗的力气……具体操作的话大概是去干一些累活之类的,大概很累的吧……”
“干活吗……”爱因兹感叹道,在这对于人类来说怎么都奇怪的种族,竟然还有一丝令人感到正常的地方,她清楚,即便是作为偏向知识分子人物,在骑士团里干过的活也可没少过,只要还是人类能做到的事,她就有足够的意志力活下去。
“不过呢……既然是我主动要求拦下来的……”少女若有所思,“虽然主要是看在你这么可怜的前提下啦……”爱因兹并不期望更不需要怜悯,这毕竟是两个不同的种族之间的对话,冲突的种子早已埋在了基因里。
“但固定流程还是要做的,只追求结果就好了……”
爱因兹确实感到了另一种层面上的恐惧——若是按照她面前这位少女之前所说的一般,仅仅是执行“在劳动中消耗力气”的默认条件的话,她是完全有时间做足心理准备的——可是目前看来,她面前这位少女似乎并不走寻常路,这就导致了之后发生的一切都难以预料,她所感受到的正是跨越了物种的恐惧,来自未知的恐惧。
空气近乎是凝固了,爱因兹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仍然是双手被绑着,举过头顶,跪坐在地面上,身上的盔甲早就不知去往何处,眼前的少女也沉默着,若有所思——恐惧几乎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指数级的增长。
“我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怜悯。”爱因兹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她完全没有任何被作为“人质”或者“战俘”的经历,更没有任何知识储备,应对这种情况对于她来说还是过于棘手,她稍作思考,但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思考,下一秒会发生的事情仍然是未知的——这让她感到些许绝望。
“我觉得你还是把语气放松一些比较好哦?”虽然是极其平常,甚至是有些轻松的语气,但无论如何这句话里都无可置疑的藏着尖锐的威胁,正与她的下句话相匹配,“现在人类小姐的处境,你应该能意识到吧?”爱因兹咽了一口唾沫,她自然清楚自己的情况,也开始反思自己的态度是不是过于强硬,甚至难以符合自己目前的身份,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不可避免的加快。
“根据人类方提出的协议,引渡的人质,不享有目标地点法律规定的一切权利——仅保留联合政府宪法赋予的和平时期最低权利,即保有生命的权利。”少女陈述着事实,即便这些事实本身就是威胁,“我想你应该清楚吧?我们现在可以‘合法地’对你做一切事情,只要你还活着。”
恐惧,彻底的恐惧席卷了爱因兹,因为她确实少算了一步,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悲惨的事实——自己的同类近乎是彻底地背叛了她,这件事打从一开始她就一无所知。令她更为恐惧的是,她根本不知道面前的这位少女到底还保留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实——或许是到某个时期自己的性命都甚至无权保有,或许是自己再也无法回到人类之中,或许是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死去而被迫当一辈子阶下囚……她无法想象,现有的事实几乎已经击垮了她。
“你是人类,我也有一半人类的血统,我知道你们在判断利害关系的时候有多么精准——你们也是因为这个特质而苟活到现在的。”Hybrid少女似乎是读出了爱因兹的恐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上面我所说的就是最过分的条款了,并没有更多限制你的条款了。”
处境已经够糟了,但爱因兹还是稍微恢复了自己的理智——目前她获得的一切信息都来自一个完全称不上可信的其他种族,她觉得自己有些武断,甚至让自己陷入了无谓的恐惧,懦弱并不是她——人类的骑士——所应当有的品质,她应当冷静下来,不应当被他人所迷惑。
“当然也是拜我人类血统所赐,我似乎已经想到怎么做了!”少女似乎很兴奋,她握紧拳,看着爱因兹半蹲下来,带着令人难懂的笑容。
“相信希望,”爱因兹在心中默念,她试图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做好心理准备,在心中否认那虽然最为接近事实,但却充满绝望的解释,“有尊严地活下去。”她明白,她还是人类。
虽然她仍然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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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承了大部分人类的特征,你要知道——”
太近了,爱因兹想到,她怎么都没能料到现在的情况——少女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贴到了她的面前,而等到她下意识地向后退时,才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退路——爱因兹原本是做好了面对她能想象到一切的准备,但当下的情况却让她乱了阵脚——少女的行动对于爱因兹来说更加难以预料。
“靠得太近了吧!……”爱因兹在内心呼喊到,但现实中却一个字也难以说出来——少女说话时口中温暖的气息喷涌而出,以及少女本身带着的体香,这些都太像是个人类了,而且是个符合人类审美,会令一般人大为心动的人类。
“她真的只是一个Hybrid吗?”爱因兹不由得疑惑——虽然目前她所感受到的是她这辈子都或许难以体验到的感官刺激,但她还是决定尽力控制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和已经发烫的脸颊。
“所以人类小姐的特性,我都是知道的——”少女故意把尾音拖长,爱因兹却开始感到迷惑——对自己的迷惑。她清楚在她面前的即便不是人类,也保留了一切被识别为人类少女的特征,而身为人类女性的自己却感到了自己从未感受过的高度兴奋——疯狂跳动的心跳和发烫的脸颊就是最好的证据,而她尚存的理性却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对吧——”爱因兹将双唇紧闭,试图掩盖自己的情绪,她想这或许是她自己的误解,她需要的是情绪上的镇定,少女温暖的气息随着话语声流过爱因兹的脸,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并不反感这股气流,她无可抑制地紧绷着神经,目前的状况已经突破了她一切常识中的认知。
”呜啊!你……“而就在神经如此紧张的时刻,她却没注意到对方的行动早已开始——她能感觉到,是人类一样的手,从她的侧身绕去,猛地握住了她的侧腰——她几乎是跳了起来,闭紧的双唇像是被撬开了一般,而这甚至不是因为皮肤受到了刺激,而是由于一瞬的惊吓。可她并没有理解这个行为的意义所在,对于她来说这最多只是一种恶趣味的惊吓——她忽略了那串从肌肤上传来的刺激信号。她意识到自己几乎只套着一层宽松的,称之为布料都不为过的衣物——完全没有任何防御力可言。
“呼——果然是人类嘛,”两人的动作都在此定格,空气中泛着焦灼的气息,对于爱因兹来说,未来的未知性更加多了,她完全无法理解她面前这位少女的任何一个举动——但或许是出于本能,也有可能是出于某种吊桥效应,她感到莫名的兴奋——尽管她尽可能地压抑自己的情绪,但泛红的脸颊和保持着高速的心跳已经出卖了她,“人类的弱点……我多多少少肯定是知道一些的啦——既然行得通的话……”说罢,她又迅速地移动了一下那握着爱因兹侧腰的手。
“那就省事不少了嘛——”少女离得更近了——近乎是趴在了爱因兹的身上,这无形中也减少了她所能活动的范围——而长期保持紧张使得爱因兹的理智已经逐渐错乱了起来,而两人几乎贴在一起而造成的气息更加剧了这一点,“呼,怎么说好呢,我开动了?”
然而爱因兹却已经没法听进去这么多话了,她甚至是定在了那里,刚刚所受到的感官刺激已经让她的大脑有些超负荷了——少女柔软、温暖的身体隔着几乎是没有的衣物压在了她的身上,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并没有对此感到厌恶——在她面前的少女身上,她甚至难以找出任何“不是人类”的元素。
“呼呜!——”几乎难以听出是爱因兹的声音——她平时说话至少都会有意无意地压着嗓子,听上去颇为中性——她面前的少女又趁着她不注意,向着另一边侧腰进攻,但直到这时她才感受到那奇怪的触感——带着酥麻的感受,却又让她止不住地想发出声音,她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她所认识的概念描述这种感受。
“不要!……”爱因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已经晚了——她面前的少女不再面对她,而是越过她,下颚顶在她的右肩上——少女看上去就像是抱住了爱因兹,少女侧过头,双唇几乎是贴在爱因兹的耳边。
“三秒钟准备哦,三,二……”少女在爱因兹的耳边轻声说,几乎是只有气流,爱因兹的面前终于有足够的空气了,她本能地大口呼吸着,“一。”但很可惜,她的休息时刻很快就结束了。
爱因兹感到自己的大脑近乎一片空白——那种奇怪的酥麻感从腰间、从耳廓传来——带着或柔软或潮湿的触感,她本能地试图抵抗,但压在她身上的少女和被挂起的双手都让她无功而返,她仅剩下最后一丝被她称之为“尊严”的东西,甚至是融入了本能,她压制着想要发出声音的感受——趁现在这些刺激还足够温柔——她紧闭着双唇,但还是有些夹杂着大概是笑声的喘息声。她感到空气充满着温暖的潮湿气息——虽然带着令她颇为兴奋的香甜气息,但终究不能作为氧气——而对于声音的压制也使她感到更加缺乏空气。
爱因兹面前的这位少女似乎非常了解人类的弱点——她几乎是完美的击中了爱因兹身上每一处神经密集的地方,纤细而柔软的十指从爱因兹的腰间开始缓缓向上爬去,她乐于听见爱因兹努力忍耐发出的喘息声,因而不断地改变手指运动的规律而使爱因兹难以适应。她的舌上长着龙人特有的粗糙颗粒——而此时正在用这些凸起物舔舐着爱因兹的右耳廓——出于各种原因都已经开始泛出微微的红色,且不时地就随着身体震颤一番。
“开什么玩笑……!”爱因兹甚至无法对自己自言自语——她的意识已经被洪水般涌来的感触所淹没——因而她是夹杂着一些笑声从嘴里挤出来的这句话,很明显,她仍然试图保有自己的尊严,“就这样会笑出来什么的……”
“人类……”少女像是故意而为之似的轻声耳语,“这就是真正人类的感觉吗……”她似乎逐渐厌倦了这白热化的气氛,从而转换了自己的手法,意图施加更加快速且强烈的刺激,缓缓的提升没有用,她知道她需要快速地变换手法才能击溃她眼前的这个人类少女——她想更多地感受这个人类的气息。
“我太像人类了……但我并不是人类,我是Hybrid……”她的语气似乎并没有那么兴奋——她觉得她理应更加兴奋,因为这的确就是她想要的,“我甚至不是龙人……Hybrid又是什么呢……”她试图呼吸爱因兹喘息的余韵——尽管她没有面对着爱因兹。
“Hybrid……我无法理解龙人的审美,我无法欣赏龙人觉得美的东西,我却又不是人类……”她像是要泄愤一般加重了手中的动作,这让爱因兹有些吃不消——她就快抵挡不住了,“人类的躯体……我曾梦想着,就像她一样……它们没法理解我,因为我是龙人的孩子,是龙人和人类的孩子……”
爱因兹并没有足够的精力理解她所说的内容,现在冲击着她的意识的不争气的躯干传来的痛苦信息,以及耳语本身带来的酥麻感,她逐渐失去力气——自然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人为刻印的“尊严”终究难以敌过本能,她快要撑不住了。
“呼——”Hybrid少女稍微放缓了手中的动作,重新拾回了微笑,“所以,人类小姐……”她甚至停止了自己的动作——而爱因兹却只能抓住这个短暂的间隙大口呼吸。
“一起向地狱坠落吧~”
话音刚落,Hybrid少女就发动了攻势——快速移动着的双手攻入爱因兹轻薄宽松的衣物内,直接对皮肤进行刺激——少女意识到即使爱因兹是作为骑士,也就是战士一般的存在,她的皮肤也有着人类少女特有的细腻和柔软——这些地方在战斗的时候都是有被好好保护着的,更何况以她的年龄来讲,她所在的也是一个相对和平、极少战乱的年代,少女觉得她——也只有她——能欣赏这种美妙、柔软且细腻的触感。少女轻轻舔舐着爱因兹的脖颈——她也知道这个地方有多么令人难以抵抗。
爱因兹的意识几乎是完全被打断——身上脆弱的神经像是在向她的意识求救,但过大的信息量已经使得爱因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笑意的洪水终于决堤,她能猜测到,一旦她放弃抵抗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但她还是束手无策,只能放任着自己的身体做出最本能的动作——笑声从喉头涌出。
“咕呜……!”爱因兹觉得自己在变热——像是被身上少女的热量融化了一般——但却是从自己内部散发出的热量,像是生病了发烧一样,脑袋因为少许缺氧的原因变得迷糊,她感觉自己出了不少汗——连同着难以闭合的双唇中满溢而出的唾沫,包含着与“尊严”相对的“屈辱”,不仅是肉体的知觉,更是精神上的。她本能的挣脱着,但只能是无端地消耗力气罢了——这完全就是那个Hybrid少女想要的,爱因兹意识到,但她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她带着笑容,用着与她一般完全不同的声音笑着。
“放……放过我……”爱因兹再也忍不住了,她的本能已经抢占了自尊的位置,她沙哑地笑着,夹杂着笑声,随着口中温暖的吐息模糊地求饶,从眼角划下几串泪珠,不知是不是因为无法守护尊严而流下的屈辱,“我,我说放……放过我啊……我……”她不得不僵硬地保持着笑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动着——那是失去了力气之后最后的一丝挣扎。
“呼呼~这么快就投降了吗?”Hybrid的少女如此说着,闷闷地笑了几声——她终于感受到了愉悦,全身心的愉悦之情,这是她的生命中都未曾体验过的,“如果这次就这么放过你的话,只要你的力气恢复了,就要再次接受脱力了哦~”
“永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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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于还是跟龙人打起来了,”大陆南方的冬天一直不怎么令人舒适——一直都是下着雨,郊外的有些植物甚至还能继续生长,空气中弥漫着冰冷潮湿的气息,像是要钻到骨子里一般令人厌恶,“我们真的打得过吗?毕竟对方可是龙人诶。”
“是啊……开战以来我们节节败退,就好像是它们看穿了我们人类的思维一般——”对话着的人话说一半,却又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
“那可是我们种族特有的,无论多么高智能都难以理解的!”他辩解着,似乎是在否认一个明显的事实——他们的战术几乎被龙人看穿,无论多么高级,“我们只能靠这个取得胜利!龙人怎么可能……”
“你……知不知道C-12的事。”对话的人似乎是想起什么,他惊恐地看向另一个人。
“什么事?”但却没有接受回应。
“那是我在C-12当车夫那时候的事,六七年前的事了吧……当时为了与龙人结交,修建一条与C-17通商的路线,我们送出了一名骑士作为俘虏……很奇怪吧?因为当时城议会一直奉行和平政策……不想发生冲突——即使之前都是用冲突维护和平,也就是我经常说的‘战争即和平’……”
“怎么,还有这种事?”
“那看来你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这事爆出来之后当时在整个大陆北方的人类领地都闹得沸沸扬扬的,谴责的人可多了——还有游行。”
“然后呢?”
“那孩子,是我送过去的……”
“是吗……那这跟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关系呢……?”
“她是第一个……”
“你是想说第一个人类的背叛者?如果真的是那个人搞的鬼那可无法饶恕!”
“第一个被自己的种族所背叛的人。”
他们死前所看到的最后的景象是一名人类少女,牵着另一个少女的手——
枪上沾着人类的血。
\\\\- END \\\\-
J.C.S. 2020/3/8
后记:
写完啦——
好久不见!这里是将近几年没写文的JCS!首先感谢各位读者读完这篇写得并不精妙而且还粗糙的一笔的西幻文!
果然,太久没写要素内容,写得我快崩溃了……百合没写出来,要素也没写出来,想必能坚持着无聊剧情读完的读者都足够无聊罢!(误)
结尾还是处理得不怎么到位——虽然尽力啦!
那么这里是失踪许久的JCS,再次感谢各位观看!就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