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慈眼上的黑布骤然被人扯去,有人推了他一把,晏慈踉跄进牢房,回头见左右人退下,走上前一个身披大氅一身戎装的男子。\\r
若是寻常晏慈兴许会觉得这是个俊俏男子,然而此人举手投足带着三分邪气,在这阴冷潮湿的地牢里,看得晏慈生生打了个寒颤。那人凑到牢门前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暧昧道:“这样细皮嫩肉的,阿岳平时想必没少疼爱你?”\\r
晏慈乍听他提起岳华君不免疑惑,却又定了定神,告诫自己不可慌乱,反问道:“你又是何人?”\\r
那人直起身笑道:“阿岳还真是无情,这么多年他便没有向你提起过我?说起来,你还应当叫我一声师伯。”\\r
晏慈淡淡道:“这我倒未曾听过。”\\r
那人挑了挑眉,微微仰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盯着晏慈,却见他面无惧色,不由嗤笑一声,道:“无聊。”说着转身向外走去:“我们走吧,蟾息。”\\r
晏慈这才惊觉那人身后暗处还有一人,是个面容冷峻的五毒弟子,两人目光相遇,彼此冷冷地打量了一番,蟾息便跟着先前那人走了出去。地牢里空旷无声,除了他和几个看守再无一人,晏慈慢慢倚上身后木栏,想着不知身在何处的岳华君,只希望他…不要再管自己的死活…晏慈想到两人分别时岳华君急切得水光盈盈的双眼,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睛。\\r
“这!!这我可如何像苏大人交代!!你…这……”骆谨得知岳华君走脱后立刻方寸大乱,又瞥见那驿馆的小童怯生生站在一边,扬起马鞭就要抽下:“你!那是何人你可以知道!他要什么你便给什么?!依我看你也是跟他一伙的,老子今天就打死你!”\\r
他的手挥到一半便被叶勘抓住,此事虽在叶勘意料之外,却不曾令他慌乱,倒是骆谨大呼小叫地,叫他心烦不已,冷冷道:“你若怕无法交差,回去告诉苏怀卿是我将岳华君放跑了即可,若不回去,就给我把嘴闭上。”\\r
骆谨自然不敢如此回去见苏怀卿的,只得悻悻闭上嘴,气呼呼地坐到一旁。叶勘对那小童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去吧。”那小童吓得瑟瑟发抖,险些给叶勘跪倒,连连鞠躬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说完慌忙跑了。\\r
叶勘点了几队人马,从岳华君走脱那山坡下开始,向四周可疑的方向搜查。他料定岳华君还未走远,说不定会回去找林冽汇合,故而在马车坠落的山崖下也安置了人手,只待岳华君上钩。岳华君确实没有走远,他受了轻伤,虽无大碍,行动却有些不便,捡了根树枝敲打前头灌木丛里的虫兽,慢慢在林中摸索。正走着忽然脚下一滑,原是草木茂盛,盖住山崖边缘,令岳华君踩空,有人猛地拉住了他,使他免于摔落。岳华君回头一看,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讷讷道:“阿克苏…”\\r
一直走到快入夜,两人才寻了隐蔽处休息,因着怕被叶勘人手发现,也未生火,偎在一处避寒。岳华君知道林冽与阿克苏都不必趟这浑水,若说林冽身在恶人谷,不能对其中派系夺权之事坐视不理,尚能勉强解释,但阿克苏已多年不理江湖事,此番前来除了为自己,实在没有别的理由。似乎每当他需要一人支持时,阿克苏总会在他身边,正因情深义重,才更觉得不知如何面对。眼下阿克苏睡在他身旁,岳华君竟有些紧张,悄悄缩了缩身子,听见阿克苏低声问道:“睡不着?”\\r
岳华君眨眨眼,含糊地“嗯”了一声。身边的阿克苏动了动,问他:“你之后有何打算?”\\r
“我原想同林冽汇合的,只是我想得到,叶勘也必定想得到,若林冽平安,想必也会留在叶勘附近伺机而动,我也不打算走远,就跟着叶勘行动,迟早会有晏慈和林冽的下落。”\\r
“嗯。”阿克苏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要去救晏慈?”\\r
“我…他终究是受我所累,又是为救我…”\\r
“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阿克苏平静地打断了他,岳华君感到那人的手轻轻摩挲着自己脸颊,竟是无比温柔:“我会一直陪着你的。”\\r
岳华君双眼一阵酸涩,忍不住小声唤道:“阿克苏…”说完唇上忽然一热。岳华君的心狂跳不止,阿克苏已坐回原处握住他一只手,偎过来将头靠在他肩上。一片黑暗中岳华君悄悄红了脸,这样和阿克苏倚靠在一起,似乎没有什么不能应对的局面,他在阖眼休息前忽然想到,自己是否也是有些喜欢阿克苏的呢。\\r
第二日清晨两人着手商议今后的计划,岳华君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对阿克苏道:“叶勘出了长安后一直西行,他手下既有自己的亲信,也有苏怀卿的人。”\\r
树枝从圆圈开始向左滑动,停在一处:“但以苏怀卿之力未必能调动这么多人手,林冽曾说恶人谷中人马有异,算着前后时间,说不定也与此事有关。”\\r
“若然他真的私自调派人手,必然不会藏身昆仑,既然如此…那叶勘的目的地…”\\r
“黑龙沼。”阿克苏轻声道。\\r
岳华君沉思着点了点头:“但也未必,西部蛮荒处势力混杂,若有其余人襄助…”\\r
“若有其余势力,苏怀卿也不必冒险从昆仑借兵了。”\\r
岳华君抬头看了看阿克苏,点点头在左边又画了一个圆。“最可疑的地方该是黑龙沼,但这只是就苏怀卿从昆仑调兵的假设成立而言。如今当务之急该是先截住我师兄…”\\r
阿克苏问道:“你知道许将军的下落?”\\r
岳华君摇摇头:“唐大哥给我的腰牌不见了,想必被拿去要挟我师兄,若他们阴谋得逞,我师兄应当已在来的路上了…”他攥紧拳头:“只希望唐大哥能拦住他…”\\r
阿克苏握了握他手,岳华君两颊微红,重新打起精神。阿克苏将地上的痕迹一抹,道:“无论如何我们先想办法出了林子,叶勘也并非泛泛之辈,一直在这里藏身,迟早会露了行踪。”\\r
两人于是出了藏身处,朝了林子里最高的巨木而去,行至半途岳华君忽然拉住阿克苏,叫他仔细去看,树上竟是有两人藏身,于是二人退回一些,又往林子外试探,果然见叶勘铺开了人手,往中央慢慢收拢包围。阿克苏潜行回去,斩杀了树上观望的两人,想要趁机找到缺口突围。叶勘也很快闻讯赶来,他勘验过树下两具尸首,对身旁近侍道:“所有合围的人,就在原地挖一道沟,中间还没有搜到的地方,都给我烧。”\\r
眨眼间林中已火光冲天,叶勘站在外围,手指时不时敲打着剑柄,脸上一派淡然,心中却是忐忑。\\r
火势蔓延极快,看守的人被熊熊大火烤得难耐,正想同旁边的人抱怨两句,忽然从那燃烧的林中冲出一人,他尚来不及看清,眼前寒光一闪,便觉颈上一凉,倒在地上。\\r
叶勘等了许久,终于见有人慌忙来报:“大人!在那边!”\\r
叶勘一夹马腹,大喝道:“追!”率先追了上去,不久果然见到一抹黑影在前头疾驰,怀中还抱了一人,瞧衣着确是阿克苏和岳华君无疑。叶勘冷笑一声,猛抽胯下坐骑,渐渐追上阿克苏。\\r
阿克苏脚步一顿,回身猛地抖开怀里抱着的东西,叶勘以为是暗器,慌忙勒马,里头装了的枯枝碎叶天女散花一般扬了叶勘一头一脸,待他看清,阿克苏早已不见了踪影。\\r
叶勘脸色阴沉,对随后赶上的手下道:“从那人突围的地方开始往附近搜!”说完便也转回了。\\r
阿克苏甩掉叶勘后折回林子附近同岳华君汇合,岳华君拍掉外袍上粘着的碎叶和尘土穿回身上,两人继续悄悄往黑龙沼前进。\\r
然而没有树林遮掩,仍是被叶勘发现了踪迹,岳华君和阿克苏疲于奔命,身后叶勘所派的一队轻骑却不紧不慢,追赶了三四日也不见动静,反倒是岳华君二人,除却需要整日东躲西藏外,夜里还要轮流值宿,没有足以果腹的食物,消耗极大。入夜后岳华君躲在巨石后探头去看,远处火光点点,正是追兵围坐在一团说笑,他坐回石头后面,神情有些严肃。\\r
阿克苏见状,问道:“如何?”\\r
岳华君摇摇头:“叶勘恐怕是想将我们逼到绝路…”他想明白这样的可能,心情更加沉重:“虽然他的兵力更强,但要擒住我们势必要有折损,加上林冽还未现身,变数太多。但他补给无虞,有车有马脚程更快…你这几日奔波,想必也累了吧…叶勘就是要耗到你我精疲力竭,再一网打尽。”\\r
阿克苏听完却没什么表示,取了两根干柴禾钻起火来。岳华君狐疑道:“你这是做什么?”\\r
阿克苏道:“既然他想玩这把戏,你我也不必再躲,他要跟,就让他去跟吧,保存体力,总会有转机的。”说着那木柴蹦出一丝火苗,阿克苏吹了吹,又添几根枯枝,火势渐旺。身前传来融融暖意,阿克苏靠上身后巨石,闭眼休息。岳华君睡不着,扭着头偷看他。\\r
阿克苏忽然睁开眼睛,岳华君吓了一跳,却没有避开,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阿克苏忽然伸手将他揽进怀里。岳华君靠着他胸口,没过多久倦意上涌,很快睡了过去。\\r
即便如此,岳华君心中仍不能轻松,前路未卜、追兵在后,无论对体力还是意志都是考验,阿克苏虽然什么都不说,岳华君也看得出他眉宇间的疲惫,自是焦虑不安。\\r
西南边陲气候多变,叶勘人马开始越逼越近的几日,天空中黑云压境,令人透不过气来。岳华君与阿克苏有两日没有打到野物,也没有果子充饥,在叶勘看来这场拉锯胜负已分,但岳华君这样的猎物值得他耗费心力,红艳的果实已触手可得,叶勘并不着急,他远眺岳华君二人藏身的背风处,想象着将它摘下那一刻将会是何等的喜悦。\\r
远处的人马渐渐聚集起来。岳华君知道叶勘收网也许就在今日,但他毫无办法,而背水一战的胜算微乎其微,正感到走投无路时,阿克苏忽然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r
地上落下一点一滴的湿痕,周围渐渐响起微弱的雨声,岳华君看着阿克苏,那人卷曲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十分好看。这种时候岳华君竟忽然想到,阿克苏本就生得十分好看的。阿克苏看了看他,低声道:“我们分开走吧。”\\r
岳华君一怔,这话他早就想过了,若只是阿克苏一人的话,脱身想必十分容易吧,但阿克苏说会一直陪着他,是以这样的话他从未说出口…阿克苏是去是留,自然全由他自己做主。岳华君慌忙低头来回攥着自己的长枪,这还是阿克苏将他从山崖边救起时交还他的。\\r
阿克苏又缓缓道:“我从今以后…也不会再纠缠你了。”岳华君不是没有想过两人分道扬镳的一日,却没料到这一日来得如此令他措手不及,他张了张嘴,觉得一肚子想问的话一句也问不出,只是雨水冰冷刺骨,冻得他有点瑟瑟发抖。阿克苏见状似乎有些犹豫了,岳华君眼前模糊,只好用力眨眨眼睛。阿克苏仿佛是歉疚,柔声道:“你往北从吊桥走吧,还容易脱身一些。”岳华君点点头,低声道了句好,再抬头时阿克苏已不见了。\\r
他有些迷茫地四下看了看,才扶着旁边慢慢起身,又踉跄着走了两步,深吸一口气拔腿跑了出去。\\r
他很快听见有人追了上来,岳华君不敢回头,跑过摇摇晃晃的吊桥也一步不停,他已从叶勘手下逃过一次,若再落入他手中,恐难有脱身的机会,苏怀卿偏执乖戾,这么多年仍不肯放过许放,自己若成为他人质,只怕晏慈和许放都要被他害死。恶人谷中多少人对许放恨之入骨,许放被擒,只会是生不如死。\\r
岳华君没命地向前狂奔,辨不清眼前景物,也不知是自己哭了,还是雨势太急,他直跑到眼前发黑,两腿灌了铅一般,才一头栽进树丛里,又挣扎着爬到旁边树下,全身抖个不停,喉咙里尽是腥甜滋味。\\r
岳华君躲在树下缓了半晌才勉强有力气爬起来,竟不见有人来追,他趴在草丛里,忽然明白过来,大吼一声,又挣扎着往回跑。苏怀卿和叶勘只是要抓自己,即便阿克苏不隐匿行踪,叶勘也绝不会去追他,等了这么久都没有人追上,那便只有一种可能,阿克苏根本没有如他所言与自己分头行动,而是留下截住了叶勘。\\r
岳华君一面咳一面往回跑,将至吊桥又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潜了回去。那里此时一片寂静,吊桥早已断了,这边只余两个桥墩孤零零地立在山崖边,叶勘的人马不知所踪,也不见阿克苏的影子。\\r
岳华君在附近找了半天,才在不远处一个乱石堆中找到倒在中间的阿克苏,那人浑身浴血,看上去分外可怖,岳华君吓得脑中空白,扑上去小心扶起他,哑声叫他的名字。阿克苏仍有呼吸,只是昏迷不醒,岳华君想要抱起他,自己却险些跪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背上阿克苏。\\r
走到傍晚,岳华君才找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山洞避雨,等找到些可以生火的木柴烧上,早已月上枝头。外头的雨仍未停,岳华君浑身酸痛,勉强脱下自己外衣擦拭阿克苏身上的血水。阿克苏身上只是许多细小的伤口,岳华君擦到他腰腹,稍一犹豫,伸手摸上他腰带,略一抬头,见阿克苏正睁着碧蓝的双眼安静地望着自己。\\r
岳华君这一天恐惧过后又是悲痛,此刻狂喜一闪而逝,只觉怒火冲天,尚未思索已冲口朝阿克苏大吼道:“你为何骗我!”\\r
阿克苏一翻身将他轻松压在身下,低声反问道:“你为何回来。”\\r
岳华君喘着粗气,竟无言以对,骤一放松下来浑身发抖,不知是怨是喜。阿克苏抚着他侧脸,喃喃道:“你为何要回来呢…”说着俯身噙住他双唇,用力地吮吸舔弄。\\r
岳华君推拒着他,勉强道:“阿克苏…我不是这个意思!”\\r
阿克苏解开他腰带,轻声道:“我却是这个意思。”他说着又吻上来,两人唇齿相接的暧昧声响盖过了雨声,岳华君浑身发抖,单单是阿克苏带着凉意的手潜进他的后腰便叫他化成了一汪春水,阿克苏略微撑起身子,对岳华君道:“你数到十,若仍是不愿,我也不勉强你…”\\r
说罢不待岳华君回答,将腰带盖在他眼上,竟直接将他含进口中。岳华君一颤,扯住了阿克苏的头发,阿克苏对着顶端又吮又舔,岳华君便没了力气,只能躺在地上大口喘息。阿克苏分开他双腿,那阵湿热向下滑去,浅浅拨弄着入口,又将他舔得啧啧有声,在上头用力一吸。\\r
岳华君甜腻地叫了一声,阿克苏却没了动作,岳华君等了会儿,偷偷拨开腰带,见阿克苏一脸阴谋得逞的笑容,顿时涨红了脸,轻轻踢了他一脚:“你…你倒是继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