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仿生姐姐会梦到电子小狗吗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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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姐姐的故事,说来话长,就从我初中的时候讲起吧。

   姐姐是从梦里闯入我生活的,梦里她出现在一个温暖的房间,安静的坐在一把木质椅子上,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就是我此生的真命天女,我非她不娶!

   醒来后我的心躁动的厉害,因为她在我的生活中确有其人,她是和我交流科幻作品的QQ群友,也是同一板场滑长板的小姐姐,更是同城学吉他的同好。彼时我只是一个初中生,而她大我三岁,已经上了高中。或许有人会嗤之以鼻——初中生也会有刻骨铭心的爱吗?我的回答是:当然了,十三四岁时候的感情才是最真实的,那时候未来还遥远的不可名状,爱也可以不含一丝杂质,24小时满心满眼全是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两手空空,只有一颗炽烈的赤子之心。

   我加了姐姐的联系方式,开始时不时对她嘘寒问暖,甜甜的喊她姐姐。中学生的时间极其珍贵,我却仍然每天思考有趣的话题和她聊天,逗她开心。起初共同的星座和共同的兴趣爱好让我们很有共同话题,她温柔、可爱、善良、率真……她是造物主的缪斯,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藻都为她而生。越深入了解她越觉得她完美的像个仿生人。放学回家后和上学吃早饭前,每天我都在期待她的消息,有来有回的聊天,让我觉得离她不远,那部手机多像我的另一个心脏。

   为了讨她开心,我为她逃课去录歌,我和兄弟节衣缩食,省下生活费租了三小时录音棚,去录送给姐姐的歌。本以为三个小时绰绰有余,但当我真正站在麦前,还是难以压制亢奋,每次回听音频素材的时候才发现歌声都带着微微的颤抖,那是幸福的颤抖,不得不重录一遍。

   录音室里一束冷光灯打在我酝酿一个多月精雕细刻出的歌词纸,手心沁出的汗把纸上的手写字迹边缘晕开了,我多希望此刻现在玻璃对面的不止我兄弟,还有姐姐,如果姐姐听到这首小情歌,会是哪种表情呢?此后我还为姐姐创作过两首歌,我的说唱技巧越来越纯熟,换来的却只是她不咸不淡的赞美,可我想要的不是赞美,是姐姐本人。

   我在虚空中拼凑,雕刻出自己的形象,并且越来越靠拢这个自我。如果需要我自我介绍,我没什么好介绍自己的,我想想……如果一定得说点什么…我梦寐以求的是真爱和自由,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我会成为会穿搭的潮人、接地气的品酒大师、滑板场上最棒的板仔、篮球场上最棒的前锋、未来最让我引以为傲的头衔会是“中国第一rapper”!最重要的是——还要和我喜欢的女孩共度余生,住在大别野,共同养一条狗。嗯…就这样吧,over。

   也许我们都是慢热的人,相互试探很久,几乎有两年之久,我们谁也没有迈出那一步,我们甚至没有见面,连电话都没有打过一通。我时常玻璃心,我们之间的联接如此孱弱,如果失去她现在的id,我再找到她的概率如同大海捞针。她是不是一直吊着我?我是不是他鱼塘里的一条鱼?每次想到都觉得心头切切的,仿佛爱情要从指尖溜走。

   初三时,我有一个想成为作家的朋友,他写了一部七万多字的小说,至少他自己称之为小说。虽然我们都看不太懂,但还是为他庆祝。

   我们哥们四个在天台喝罐装啤酒,凑齐我们兜里所有的香烟,天台很昏暗,风把我们的手脚都吹到凉透了。我们默契地打开手机闪光灯,把滑板整齐的靠在一排,仿佛在营造某种庆祝的氛围,希望他声名鹊起的那一天早早来到。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大家已经开始微醺。

   也许是乐极生悲,夜幕完全合拢时,我想起姐姐,于是离开兄弟们的视线,来到天台边缘坐下,即使用手护着,香烟还是点了好几次才燃着,不知道是因为风大太还是我真的醉了。眼前是被高楼大厦分割的不规则天际线,脚下是暑热未消的初夏的风。遥远的射灯聚拢一束强光射向夜空,但灯光终究隐没进无边的黑暗,像我有去无回的一腔深情。

   姐姐是个仿生机器人吗?如果不是,她为什么那么完美,又冰冷?而我,我已经成为自己最瞧不起的电子舔狗了吗?她是否曾有一次为我停留目光呢?她是否曾有一次梦到我呢?不能再想下去了,我满眼泪水,久久不敢睁开眼睛。

   屋漏偏逢连夜雨,命运接二连三的打击来的毫无预兆。一个精通网络的朋友透露给我,姐姐可能有了男朋友;家里经商不顺,气氛很压抑;还有我至今都不愿回想的那件事——发小的去世,我们哥们几个,以后要缺席一个人了,而我甚至没来得及和他道别……虽然我用尽全力假装仍在生活的轨道,却早已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路在何方。那些打击都太沉重太沉重,以至于我很难意识到其实我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我中考失利了,与名校失之交臂,高中时更是行尸走肉,曾经创作的rap逐渐得到粉丝赏识,我的创作欲却枯竭了。我和大家一样拼命奔跑,到头来却只有我困在原地,像是无解的鬼打墙,让我堕入某种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年华虚度,空余一身疲惫。我不懂,或许年龄和快乐是成反比的吗?

   爱情也是,姐姐对我而言已不是纯粹理想,而是被命运蒙上一层阴翳,但我还不愿就此放弃。因为如果我和姐姐的故事就此中断,就像莎士比亚的的戏剧写到一半,突然笔被折断、扔掉。

   你不要嗤笑我,我承认我也不是天生的痴情种,在认识姐姐之前我和别的女生也有过短暂的恋情,辗转在她们之间,现在想来说是crush都有辱斯文,她们终究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我挥霍感情的资本是父母未经我允许就给予我的好皮囊。

   马太效应说“你有,给你更多;你没有,把你原来的都拿走。”青少年缺少爱,就会寻找爱的代用品,而我选了香烟和酒作伴。曾经我用她的照片做屏保,满脸骄傲的告诉妈妈这就是她未来儿媳妇,现在我却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rapper的艺名要加“犬”字,显得自己更像一个电子舔狗。

   因为高考失利,18岁的夏天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可言,我把头发剃成板寸,把珍藏的球衣和手环送给兄弟。顶着七月疯魔一般的聒噪蝉鸣去了长乐庵找高人算命,高人的眼珠黑得深不可测,他只说我心事重,想太多,让我戒骄戒躁去复读。又讳莫如深地说我的鼻子有一颗小小的痣,代表感情之路坎坷多舛,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此时我几乎和姐姐断了联系,我咬牙删掉了她的联系方式,她似乎已经退出我的生活,我心里不再有爱,也不再有恨,只是任感情逐渐荒芜。

   每年高考日期都是6月7号和8号,678,寓意“录取吧”。时光荏苒,我的第二次高考转眼间结束了,走出考场时,我在校门口停留了太久,因为阳光那么淋漓,穿透每一片行道树的叶子,让每块地砖都闪闪发亮,行人攒动的街道像一块绿色海玻璃,透彻得如同埋葬了过去的一切。

   突然,嘈杂中我隐约分辨出我的名字,但那不是爸妈的声音,让人摸不着头脑。循着声音,我看到一个女孩子,她双手环抱一个便利店大纸袋站在警戒线外,一边焦急跳脚一边喊我的名字,显然已经喊了好几声了只是我没有听到。看起来好熟悉,又好陌生,等等…是姐姐!!姐姐!她蓄了长发,看起来很漂亮。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她怎么知道我在这个考场?她为什么要来接我下考?同样接我下考的爸妈在哪?爸妈看到她会怎么想?她想做什么?她为什么要再次闯入我的生活?…我有太多太多问题,却只问出一句“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扫视人群,看不到爸妈的身影,我的大脑cpu飞速运转,一个箭步跨过警戒线,冲到她身边。她立刻腾出一只手抓紧我的手腕,一手抱着纸袋拉着我在人群罅隙中穿梭,我来不及思考就和她一起疯跑起来。有好事者欢呼一声,很多不明情况的路人也跟风呐喊起来,引得整条街路人一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和鼓掌,人群自觉得为我们让出一个缺口,有高考志愿者把手中的传单和鲜花抛向我们。

   我们奔跑在毒辣的高温下,却仿佛一对天造地设的恋人跑进偶像剧。她转头看我,满眼都是星星,“你刚才跳出警戒线的时候那个大肚子保安在后面狂喊你,你听到吗?”她大笑地说。那一瞬间,我荒芜的废土万物复苏。

   我们一路肆意挥洒青春,一直跑出人流密集的街道才停下来,她钻进我怀里,隔着纸袋单手搂住我的腰,我立刻回以用力的拥抱。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几分钟,即便我到了垂垂老矣的暮年,也能凭借回味这个瞬间对抗全宇宙的孤独。我们用力喘着气,她有点笨拙地从纸袋里掏出一罐啤酒递给我,我接过啤酒。心领神会打电话告诉妈妈假称要和兄弟去上网,可能会包夜,吃饭不用等我了。

   她的纸袋里仿佛有喝不完的酒,那天我们沿着街边走边喝,从天南聊到海北,从午后聊到深夜,饿了就坐在路边花坛吃她买的便利店饭团和零食。她领着我穿过大街小巷,我从未觉得这座城市如此亲切,我的意识还清醒,步伐却逐渐东倒西歪。

   我已经忘了我们是怎么和姐姐走进一家民宿,“想要突然搂住你再解掉你的衣衫”我亲手写的歌词竟然照进了现实,这是梦吗?多巴胺和酒精同时猛冲向我的大脑,管他呢,不珍惜当下才是最大的罪过,我等着一天真的太久太久了。

   酒精让我的记忆断断续续,像截断的胶卷——她的嘴唇和舌头很软,神秘的未知的滋味,kiss的时候只有湿湿软软的感觉;她的身体比想象中要轻,抱起她时她丝毫没有反抗,只是搂紧我的脖子;室温不高,但她的体温却很高,想必我也是,汗水像某种粘合剂,让我们的肌肤固化般地越发紧贴;她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我是你的了,至少今晚是。”我含含糊糊地说“以后…永远也可以是吗?拜托了姐姐。”……此情此景和我多年前的想象分毫不差,只是背景从我们未来的大house变成了这间空屋。没有欲拒还迎,故作矜持,一切都发生得自然而然,像野蛮生长的野生植物。此后记忆就只剩一片乱码,我怎样拼凑也没有其他有效信息了。

   第二天不到6:00,我条件反射地惊醒,突然反应过来高考已经结束,转眼看到枕边的姐姐,她像睡鼠一样安静,小巧。淡淡的肥皂味的白色床单,在破晓的微光里飘动的白色窗帘,干净的白色墙壁和天花板,像一个一尘不染的幻境,或许这就是天堂吗?想到这里脑袋又因为宿醉痛了起来,我小心翼翼地缩进被窝。想要把姐姐搂紧,想要在她侧脸上轻轻吻一下却害怕惊扰姐姐的睡眠,这时我看到她鼻子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颗小小的痣,这意味着什么呢?在纠结中,我又不知不觉睡熟了。

   清醒时已经是中午了,在这个纯白的空间,我赤裸得像初生。她却已经没有踪迹,也许是先去洗漱了,我呼唤姐姐,只有空屋的回音,窗外大朵的雨云起起伏伏,云在哪里聚合,又在哪里散逸。

   我开始慌了,发现她那边被子和枕头平整如初,昨晚随手扔了一地的衣服被整齐叠好放在床头,她的衣物却已经不见踪影,仿佛她从不曾来过。

   我完全慌了,赶紧套上衣服冲出门去,“拔剑四顾心茫然”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这偌大的城市,哪里才能找到她的身影?突然大颗大颗的雨珠滚落而下,排山倒海的湿冷压倒了暑气,像某种万物同悲的祭奠。我头痛欲裂,姐姐真的是仿生人吗?我真的只是一只电子小狗吗?如果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梦,那她也会梦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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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就是这俩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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