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商沉的问题,那晚栾然没有回答。
认真说起来,她所憎恶的,只是母亲的逼迫与施压,这门婚事也是母亲强加给她的,与其说她讨厌和席商沉结婚,不如说她讨厌栾苏青的强权。
她和席商沉之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曾想远离他,不要和他有过多的交集,而到现在,他们每天生活在一起,早就忘了初衷,也早就分不清了。
栾然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母亲身上,想尽办法搞点小动作,在席商沉问完她两天后,栾然接到了栾苏青打来的电话,让她回去上班,那是整整二十五年,母亲给出的第一个台阶。
栾女士才不会在乎女儿有没有尊严,她只在乎她自己的尊严,家里有任何矛盾,低头的那个绝不会是栾苏青,主动给台阶这种事,栾然想都不敢想。
这也证实了栾然的猜测,母亲大概是松动了,她也不想和她们姐妹俩硬碰硬,所以栾然翻来覆去了一个晚上,最终决定先晾着母亲一段时间,这个想法很大胆,但也是在试探,看看母亲对她们的容忍度有多高,而且她有预感,这次可能是转机。
栾然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她晚上贪凉,又一夜没睡,应该是感冒了,栾然翻了几颗感冒药出来吃掉,没把生病当回事儿,赶忙又去找栾嫣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她说席商沉变态,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感冒的事压根没跟栾嫣提,全程表现得正常无比,硬撑到下午才回家,连房间都走不回去,一沾沙发就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时栾然接到了陆盛打来的电话,她睁开眼一看,天全黑了,也不知道几点,就听陆盛在电话里道:“席商沉在我这里喝多了,烂醉如泥,你来接他,我把定位发给你。”
生病的脑子本来就浆糊,听到这种话,栾然更懵了,她准姐夫和她即将退役的未婚夫?
在一块儿喝酒?
还喝得烂醉如泥?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铁了?
栾然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让她一个生病的女人,去接一个烂醉如泥的一米八几大男人,结果一定是他们双双摔倒街头,这种没智商的行为栾然是不会干的。
席商沉身边的下属她只认识周白,她直接给周白打了通电话,迷迷糊糊道:“小白粥,你老板喝多了,我把定位发给你,你去接他。”
定位一发,栾然又睡了过去。
席商沉在餐厅里等人。
要说他没喝醉,眉梢眼角又带了点朦胧的醉意,要说喝醉了,那双眼睛明亮镇定,半点看不出喝多了的样子,至于到底有没有喝醉,视情况而定。
席商沉眼巴巴地望着门,结果门一推开,走进来的竟然是周白……
席商沉眼中期待的光瞬间坠落:“你怎么来了?”
周白一进来就明白了,全明白了!他老板哪是喝醉了,他这是……陷进去了呀!
指望人家栾小姐来接他回家,结果等来了他周白,老板的心情能好吗?
那必然不能,周白做好了心理准备,斟酌措辞道:“栾小姐担心你,打电话让我过来接你,她……我听她语气,可能是不太方便。”
“担心我?”席商沉自嘲一笑。
亲耳听到陆盛和栾嫣的甜蜜亲热,席商沉的心里怎么可能没有落差?
何况是在以为栾然要跟他解除婚约的情况下,这些天的暧昧和温暖到像是他的错觉,席商沉甚至开始怀疑,栾然是不是讨厌他?
“走吧。”
席商沉还没无聊到硬要栾然来接的地步。
……
回家后,客厅的灯是暗的,沙发上有一片阴影,栾然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衣服没换鞋也没脱,听到他进门的动静,模模糊糊地睁开眼,一天不吃不喝,眼前都是黑的。
席商沉打开灯,栾然不适应强光,用手遮住突如其来的光亮,席商沉快步走到沙发前,看见她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他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烫手的温度,他皱紧剑眉道:“你发烧了?什么时候病的?怎么没跟我说?”
栾然懵懵道:“我发烧了?”
去见栾嫣的时候还只是感冒,嗓子有点肿痛,她自己不说栾嫣也看不出来,以为感冒没多大点事,熬到下午回家,又没好好吃饭吃药,拖拖拉拉的,才烧起来了。
原本她没来席商沉是有点不高兴的,可看见她这个样子,他只剩下心疼了,他不在家一天就病成这样,要再晚回来一点怎么办?
栾然慢慢吞吞从沙发上爬起身道:“那我去医院……”
“我陪你去。”席商沉抿着唇,又心疼又气。
栾然摆摆手道:“不用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我长这么大都活下来了,会自己一个人去医院,用不着别人陪,你早点休息吧,不麻烦你了。”
很小的时候栾苏青还会给她们姐妹安排个管家阿姨,后来大一点了就没有管家了,那时候生病都是栾嫣在陪她照顾她,长大之后忙于工作,栾然渐渐的就不会把生病的事告诉栾嫣了,因为离得远,只能干着急,她就自己一个人去排队挂号,这么多年,早熟练了。
关于母爱这种东西,栾然还真没感受过,她跟栾嫣都是这样长大的,能自己做的事就自己做,没有人管她们。
席商沉知道她有多固执,眼看着她站起身来,往门口刚走了一步,脚步晃晃悠悠的,席商沉就忍不住了,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整个小身子抱进了怀里。
停好车上来送还车钥匙的周白正好看见这一幕。
不顾栾然的挣扎,席商沉稳稳地抱着她,对助理道:“开车,我们去医院。”
周白:“……”
早说嘛老板,他刚把车停好……
周白只好再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席商沉抱着栾然下楼,她发烧四肢无力,抗拒也没什么用,她挣不脱席商沉的铁臂,娇娇软软地缩在席商沉怀里,像个可爱的圆团子,她也没想到,席商沉的力气会这么大,抱她跟玩似的。
“席商沉,你不是喝得烂醉如泥吗?这就是你的烂醉如泥?”
栾然病恹恹的埋在他胸口,娇气地哼了一声:“我好像记得,那天是谁跟我说,再也不骗我?”
病成这样还有心情跟他斗嘴,席商沉面不改色道:“电话是陆盛打的,要骗那也是陆盛骗你。”
准姐夫什么的,关键时刻是用来卖的。
栾然嘟了嘟嘴,头晕得厉害:“不跟你说了……”
席商沉笑着摇了摇头,他哪次骗到过她?
他们家栾小姐聪明至极,在她面前不用撒谎,不用伪装,因为没用的,栾然就像是他天生的克星,他注定了被她吃得死死的,还甘之如饴。
周白把车停到楼下,他是个多么明白的人,直接拉开后座车门,如他所料,席商沉压根没放下栾然,而是抱着栾然坐到后座去了,把栾然搁在自己腿上,拿外套裹住,关上车门。
栾然在席商沉这里,得到过许多个第一次,宽阔安稳的胸膛,结实有力的臂膀,呼吸间好闻的清冽,这些属于男人的特征,她第一次感受,有些分不清脸上的红晕,到底是发烧,还是她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