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旭今日要稍微晚些才能回来,离饭点还有个把小时,接下来的时间便只有漫长的等待。菜是早就买好的——他一般都在罗旭起床前两小时醒,少许锻炼一阵,飞去山头挥霍一下无处发泄的力气,再跑到附近的集市买好前日晚上就决定了的菜,花半个小时到一个钟头做完一桌早饭和一匣罗旭的便当,再端着热气腾腾的各式菜肴叩响罗旭的房门,将他叫醒。
眼下还早得很,厨房里的鸡汤刚刚煨上,每日照例要做的扫除也在瓦里克和铂顿的帮助下早就完成,当下是真的百无聊赖了,只有托腮盯着墙壁上的钟打哈欠。
做点什么吧,甜点什么的,他突然这么想,但却没什么太大的头绪。冰箱里还存着前日做完的慕斯,冰皮月饼也剩着几个,毕竟这只煞魔的日常兴趣只有做爱和做饭,于是他刚刚振奋起一些的精神又很快萎靡下去。
“哥……早点回来啊……”
他突然瞥到桌上的山楂,红彤彤的滚圆的小果子,上面还点着麻,是早晨趁着新鲜买的。他一个激灵挺起身,一拍大腿:“对啊!山楂!哥说想吃才买回来的,怎么给忘了呢?就做山楂糕吧,正好还有点明胶剩下,明天放进他的饭盒里,也换换点心的口味。”
他叫来花园里忙活的瓦里克,问他种的玫瑰还有没长大的花苞么。白龙点点头,提着篮子一溜烟跑去花丛里摘花和柠檬,又叫醒在草垛上打盹的铂顿,让他飞去山里采些蜂蜜。等待的时候,轮契已在厨房里洗好一斤山楂,用勺子尖挨个挖去山楂的底部,放入清水备用了。
瓦里克提着一篮子新鲜的花,在门口放下草帽,径直走到厨房里叩了叩门:“主人,这里是您要的玫瑰,贱奴还摘了点柠檬,您现在要用?”“嗯,都洗干净,然后拿着这个,”他递给瓦里克一把锉刀,瓦里克立刻接话道:“柠檬皮是吧?”“聪明。”轮契说罢从木柜里拿出吉利丁粉,加水泡发后放在一旁备用。
片刻,瓦里克已经洗好玫瑰,并把一碗柠檬皮磨成的碎屑,放到轮契肘边。轮契便给他一把刀,让他切下一半柠檬挤汁,剩下一半切片,加上白龙刚采的柠檬草,用凉水泡茶。等差不多一切就绪,轮契从木橱中拿出适量干桂花和陈皮,和山楂一起在沸水中煮三分钟。
届时,他称上75克冰糖与100克红糖,从糖罐里习惯性地拿一颗冰糖塞进嘴里,又把一颗糖抛给瓦里克,让他用嘴接,转过身将冰糖磨粉,和红糖和在一起。彼时,山楂已经煮熟,刚刚软糯的状态,表皮微裂,煮山楂的水才刚有点红,便被他关了火,从炉子拿起锅子,浸到冷水放凉。
轮契用指尖测了温,瓦里克已经拿来洗净的破壁机和模具,两个人便坐在桌旁,从锅子里拿出温热的山楂,抓着梗抽出其中的茎条,用爪尖破开瓤,将山楂籽撇进垃圾桶,把软肉丢进破壁机里。等一斤山楂差不多处理完,瓦里克小心地把煮山楂的水连着里面的玫瑰陈皮一道倒入机器,打开开关。正巧铂顿也已提着蜂蜜回到家,把一片片蜂糖板放进碗,剩下的保存好放进调料罐,搁置进木橱。
等山楂碾磨成了糊,瓦里克捧来一个筛子,举在锅上方。轮契用软刮刀将糊置入筛子,用刮刀缓慢地搅拌、过滤,把最后一点残渣刮起来舀进砂锅,倒入糖分,开小火,一边搅拌一边炖煮。瓦里克忍不住凑到一旁,趴在灶台上向下看着锅里开始咕噜打滚的半透明暗红色胶液,酸甜的气味让他嘴里不住地冒唾液。胶液在炖煮中开始从表面缓慢地升起泡,而后一个接一个,像熔岩一样裂开洞,周围的胶液再陷进去,回到原先的平面。瓦里克便跟着锅里的泡,左右摇着尾巴,打发时间。
他不知趴了多久,眼见锅里的胶液越来越浓稠,直到刮刀上的浆汁凝成一片片倒“山”字跌进锅里。轮契关掉火,仍在不停搅拌,取来蜂糖倒进锅里,等到融化后,提起刮刀凑到瓦里克眼前:“尝尝。”瓦里克便拿手指在刮刀上拨一下,塞进嘴里:“甜。”轮契便也挖了一指吮着,又往里面加了两颗磨成粉的冰糖,待温度再降一些,融入泡发的吉利丁。瓦里克拿来用油刷过的模具,浓稠的胶液便被倒入其中,放入冰箱等待凝固。
天色已暗,两兄弟家的烟囱已经炊烟袅袅。瓦里克在花瓶里插上勿忘我、玫瑰、柠檬草与薰衣草,就着灯开始看没看完的书。他的耳朵从风中捕捉到一丝声响,突然一竖,紧接着他把头转向门,欣喜地睁大眼睛,忘了合书便起身冲到门口。“嘘!!!”他刚要跪在门口进来的人面前,便被一把搀起。那人换了鞋,摸了摸瓦里克的头,指指里面的厨房,白龙便点点头,那人因蹑手蹑脚地往里面走去。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半裸挂着围裙的轮契身后,冷不丁地伸出冰凉的双手抱住紫龙的腰。可那紫龙却没反应,只是兀自往汤里添盐,平静地回上一句:“回来得太早啦,我还没烧完呢。”罗旭因把身子靠上轮契暖洋洋的背,问:“怎么突然开始穿围裙了?”轮契因嘟囔一句:“不然炒菜的时候油溅我身上你又要唠叨。”他转过头,在罗旭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吻,又用下颌弯亲昵地蹭蹭罗旭,虽然脸上仍是一副凌然的样子,身后的龙尾却摇着。
罗旭任着他撒娇,戏谑道:“不得不说,你这样真的很性感,我是不是该反思一下为什么现在还没被你掰弯啊?”轮契便一皱眉,将要从罗旭的怀里抽出身:“哥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油嘴滑舌了。”罗旭反而抱得更紧:“夸你一下而已,别动,外面冷的很,给我捂捂。”轮契便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走开走开,我还要做饭。”“切,小气。”罗旭嘟哝了声,放开轮契的腰便转身要走。
他前脚刚跨出门,后头便追上了句:“外面桌子上放着一碟新做的凉糕,你去尝尝,我马上做好。”“好嘞。”
罗旭欣快地坐回桌旁,掀开白罩布,晶莹剔透的红方块便整齐地在他眼前垒成一座小塔,色泽如血,质地均匀,罗旭几近能在上面看到自己的脸。此时,瓦里克凑过来,给罗旭递上一根牙签,兴奋地说:“这是我和主人一起做的,先生快尝尝。”罗旭接过签,插上一块糕,端倪着问:“什么东西啊你这么起劲。”瓦里克便只是笑:“先生尝了就知道了嘛。”
罗旭拗他不过,因放进嘴,细嚼了会儿,惊喜地看向瓦里克:“嗯……欸?山楂糕吗?他居然记得。”白龙浅笑一声:“凡是先生提过一嘴的东西,主人没有不记得的。”“嗯,里面好像不只有山楂。”罗旭又吃上一块,回味道。瓦里克便更加欣喜地接话,言语中不乏溢于言表的自豪:“还有我养的花!”“已经可以用作食品了啊,真是惊喜。”白龙听后,把桌上的花摆到罗旭面前:“还有这个,先生喜欢吗?”罗旭凑到花瓶前细嗅片刻,赞许道:“嗯,很香。”
此时,轮契已经端着饭菜上桌,铂顿跟在其后端来碗。“辛苦啦,”罗旭对着轮契笑,轮契便也莞尔:“尝过了?”“嗯,很好吃,甚至可以说,很怀念,像是小时候吃的。”轮契不屑地撇上一眼:“怎么?几千年了没吃过山楂糕?别诓我哦。”“吃过,没你做的这么用心,”罗旭执起筷子,接过轮契舀汤的碗。“那我就做到你看到都想吐为止。”“好啊,那就看是我先吃到吐,还是你做到吐,啊明天便当里给我加两块。”两个人互相开着玩笑,话家常,屋子里充满欢快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