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纯粹光明中就像在纯粹黑暗中一样,看不清什么东西。
——————格奥尔格·威廉·弗里德里希·黑格尔
听着门外逐渐靠近,急促且慌忙的脚步声,埃利斯只觉得内心有股气在憋着。顾鸳躺在她面前的沙发上,睡容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这家伙!该不会跟那个孩子在精神世界里卿卿我我吧?!
身着军服的少女此刻早已褪去了之前的强撑着的敌意和傲气,像个真正的小女孩一样有些羞涩地坐在一旁,满眼只有这个一动不动的家伙。
“没有自知之明的海王!”埃利斯低声骂了一句,如果不是因为正在维持着稳固感知共享的术式让她不能分神,她真的想现在就狠狠捏顾鸳的脸。肆意妄为的闯进自己的房间,不明所以的交给自己一份资料,然后留下一句“暂时交给你了”,就失去了意识。什么跟什么啊?!你难道忘了我当年是怎么对你的了吗?还是说,你从来就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呢?
“暂时交给你了。吗。呵,还是没变啊。”
之前脚步声的主人敲响了门,将埃利斯从怀念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会长你在吗?”
“进来吧。”
本堂玲奈将门合上,然后小跑着来到埃利斯的旁边,少女身上的校服散发着肥皂的清爽味道,与其秀丽青春的形象相得益彰。
“那个~~?”
“放心吧,以她的能力,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出错,过一会就能醒来了。”
“嗯。我当然相信阿鸳的实力,只是~~~~”
“只是什么?”
“会长,你该不会偷偷对阿鸳做些什么坏事吧?”在一番犹豫后,本堂还是支支吾吾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哈————————?!”埃利斯从椅子上站起,但因为双手必须一直对着顾鸳,她也只能气鼓鼓地盯着自己的发小,下属和同学。“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少女嘟起了嘴。
“因为,当年会长闹得太吓人了啊,那时为了让你俩,主要是会长你冷静下来,连父亲都亲自出手了。”
“别把我说的跟什么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少女否定着,尽管她此刻失态的表情和语气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况且!至少跟你,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吧!那个只是我们双方默契下的一场戏而已。”
“嗯嗯。”本堂点了点头,“不过当时的会长事后可是哭的相当厉害啊。”
“呜。”埃利斯当然无法反驳事实,只能难为情地将头侧向另一边。
真心的告白被拒绝了,怎么可能会不哭啊?
意识到眼前的朋友被自己戳到了痛点,本堂也不再说下去了,反而略带歉意的揉了揉她的肩膀。
“既然阿鸳来见你,就说明空夜市,和第二区魔法科的调查已经有突破了吧?”
“嗯。”被按摩着的埃利斯也进入了工作状态,“具体的资料都放在桌上,你先看看吧。”
“呃!”
拆开信封,平时就喜欢阅读的本堂玲奈只花了3分钟便看完了纸上的内容,但接受并消化文字里的信息,本堂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二区的魔法科,真的已经沦陷了吗?”身为樱国实力足以排名前三的魔法少女,而且还是本堂家的长女,本堂玲奈自然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战斗人员,事实上,年仅16岁的她已然参与管理了第一区魔法科的大量事务,只等成年,便可正式成为第一区魔法科名副其实的科长。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条消息在她看来,才会如此的震撼。
“宫藤可是樱国历史最悠久的魔法使家族,治理二区也已经长达两百年,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发生这种事,只有一种可能。”
“宫藤一族和【妄界】联手了。”沉睡的少女开了口。
顾鸳睁开眼,从沙发上缓缓坐起,埃利斯也见状收起了法术。刚醒来的她此刻头发显得有些凌乱,发梢和头顶都翘起了些许,顾鸳只好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掏出手机,同时思考着要不要把头发剪短一点。
“看你这样子,一切顺利?”看着她一切正常的样子,埃利斯也松了口气。
“先等我发完这条短信。”顾鸳不紧不慢地摁着屏幕上的键盘,“可。以。动。手。了”
“然后,发送!”
“收。到。”
一向主张低消耗生活,时不时偷个懒摸个鱼的上条隼,因为对好友的承诺已经在立花堇家的二楼蹲守了两个多小时。从立花堇进家门再到被那只丑的要死的契约兽触碰戒指,从头到尾看下来的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要开始有些难以忍受了,简单来说,她也想跟此时已经苏醒的立花一起痛殴这两个混账。
算了。交给立花吧。身披着被注入一级魔法隐匿和一级认知妨碍的披风,上条隼还是选择暂时压下个人恩怨,在无人看到,无人感知的角落严阵以待。
“也只有虫豸才会为没被巨人一脚踩死而得意忘形了。”柏诺贝仅剩的一只眼睛此刻泛着诡异的红光。魔法少女绀蓝的挑衅以及场面的失控确确实实地让原本小心谨慎的它在这一刻失了分寸,带有不详魔力的高级召唤阵在它身下亮起,丝毫不在乎如此明目张胆的施术是否会引起周边魔法少女或者是魔法使的注意。
“你在干什么?!”率先着急的反而是一边的人形臆想体,“三区的魔法科可不是吃素的,你是要前功尽弃吗!!”
“闭。嘴。”
黑色的法阵又一次将这个男人压倒在地,柏诺贝的语气已经冰冷到了极点。
“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怎么做了。”
久经战场的堇一眼便察觉出这个契约兽的意图,掌心的魔力在下一秒凝聚成冰。
“当面施法!”
“是几个意思啊!!!”
硕大的冰球被立花堇干脆利落地抛出,方向直指柏诺贝。身体强化术式所带来的腕力增强使得投掷物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契约兽的眼前,怪物并没有来得及反应,在一声巨响下,它随着冰块一同向后飞去。空气的温度因为堇的施法瞬间下降,少女随即张开双臂,魔法少女绀蓝的第二个绝技,《寒囚领域》瞬间覆盖了整个走廊,乃至于走廊后的客厅和厨房,所有与冰晶接触的个体都会受到减速、寒冷和魔力消耗的负面影响。
人形臆想体已经被地面产生的结晶牢牢固定在原地,而他自身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攻击手段,只能面无表情地跪在原地。至于柏诺贝,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它从已经碎裂的冰块中摇摇晃晃地站起,布偶一般的身体此刻增添了数道豁口,但尽管如此,召唤阵并没有消失。
“开业!!”
犹如悲鸣的嘶吼从它的体内发出,在刺眼的红光下,似黑影般的两个物体从逐渐消失的召唤阵中爬出,扭曲而又矮小的身姿,给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一直在二楼观察的上条一种极强的不适感。
“伪街之子吗?”回想起在古籍上看到过的描述,上条默念出了与之应对的称呼。“不过,这种强度能做什么。”从召唤阵展开的那一刻,她便感知出柏诺贝由于之前在立花身上下的功夫,此刻已经十分虚弱,哪怕是召唤成功,召唤物也顶多也只有普通使魔的级别,所以就没有阻止。
“难道说————”一个猜想在上条的脑海里浮现,她立刻跳下楼梯,而此时那两个伪街之子不出乎她意料地同时行动,手中的尖刺戳向了仍倒在地上的臆想体。
“月刃!”少女两指并拢,凝结而成的魔力犹如剑气,从她的指尖破空而出,干净利落地将两个伪街之子拦腰斩断。上条隼褪去披风,轻轻落在了面无表情的臆想体身前,刚被召唤出来的伪街之子,也在下一秒化为乌有。
“会长!?”尽管被告知会有援军,堇还是小小吃惊了一下。
“哟!立花同学。”对着臆想体又叠加了一层禁锢法阵后,上条并没有回头,而是警惕注视着柏诺贝,掌心构筑的攻击术式随时等着释放。“还有千岁同学,很多事,一会再聊,你现在就这样退出这个屋子,然后沿着街道向东跑,我的同事会在外面接应你,”
被点到名字的少女,呜呜的发出两声了解。由于各种事态发展的过于迅速,懂事的少女又怕因为自己的大呼小叫而影响友人,于是从刚开始便一直捂着自己的嘴。大门被打开,犬饲千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果断的行动是对在场另外两人的绝对信任。
“看来,您已经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刚才还狼狈不堪的契约兽,恢复了往日游刃有余的姿态,又开始悠闲地舔着自己的前爪。“如此精密而又优雅的术式构造,阁下是上条一族的人吧?”
“嘿~~~,本来以为一直隐蔽有些过于谨慎,现在看来,我还是有些小看你了。”注意到印象里一向懒散的学生会长,用着极为严肃的语气,立花堇也不免有些紧张。
“魔法少女绀蓝!”
“是!”堇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上条旁,与其并肩。
蓝发少女将手放在另一个蓝发少女的背上。数重加护在柏诺贝的微笑注视下,短暂附着在堇的魔法回路中。
“再多的加护。这个庸才都不可能抓住我的哦~”小兽将自己的尾巴伸到自己的面前,一枚戒指从尾端滑落,再然后,被它一口吞了进去。下一刻,强烈的魔力在柏诺贝的体内重新汇集,契约兽重新回到了最佳状态。
“真是下血本啊你。”上条揶揄道。
“我可不想落在你们魔法科手里。”
“从哪来的戒指。”
“无可奉告。”柏诺贝原地打了个滚,“况且,阁下现在也没有余力关心我了吧,伪街之诅,希望您玩的愉快!”
充满恶意的话音刚落,一直若隐若现的召唤阵红光大作,真正的伪街之子,【报童】和【芭蕾舞者】以扭曲的姿态从阵中爬出。相较于此前的伪街之子,它们拥有着清晰可见的面庞,只不过与抽象画类似的五官配布也很难让人分辨它们谁是谁。
上条便是那极少数了解它们的人,此刻,她也不得不责备自己还是过于鲁莽,不过,好在承受诅咒的是她,如果刚才不出手,让臆想体身死,或者换做立花堇出手,场面恐怕只会更糟糕。
“来吧!”上条隼,面对着向自己突进的【报童】和【芭蕾舞者】,轻打响指,II级空间转移法阵瞬间罩住除了柏诺贝和立花堇外的所有人。
“一会见。”
臆想体,两个伪街之子以及上条隼随着转移法阵一起消失,整条走廊,整个屋子,此刻只剩下了一人一兽。
“后生可畏啊~~~~”柏诺贝伸了个懒腰,轻浮的语气和作态表明了它对于立花堇的蔑视,“难怪他们在三区一直掀不起什么风浪。”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从哪个幻境里醒过来,然后摆脱【遗愿】的束缚的。反正肯定不是凭你自己。”契约兽的魔力从它的四肢开始蔓延,逐步融化了周边的冰晶,立花堇也能感受到《寒囚领域》的术式构造正在被柏诺贝所侵蚀。
“不听话的玩具,没有存在的必要。”
“哼。”立花堇瞬步逼近到距离柏诺贝一米的距离,拳头高高举起,“废话太多了!粗制滥造的布偶!”
一记快而重的锤击将木地板砸出一道深坑,哪怕是寻常魔法少女都不一定能反应的突袭被柏诺贝轻而易举的躲开。它向后一跃,身体漂浮在半空,以极快的速度释放出数道由火焰凝成的弓箭,目标直指少女的心脏。
少女也反应极快,以接触地板的右拳为支点,一个后空翻灵巧地躲过火箭,同时脚后跟朝柏诺贝踢去。老辣的契约兽自然不会惊慌,顶级的魔力感知使得堇的一切动作都在它的意料之中。它不慌不忙地在受击处形成一个小的魔法护盾抵消伤害,并且借着冲击弹向一侧的墙壁,再以走廊的墙壁为跳板,冲向了魔法少女绀蓝的毫无防备面部。
II级魔力弹反,上条隼在立花上下的第一层加护起了作用,柏诺贝被短暂的魔力冲击影响了身位,但它也早有预料地调整方向,最后落在了距离玄关三米的地方,其身后,刚刚发射出来的火箭已经点燃了木地板,烈焰正在有序地向内外蔓延。
“II级魔力弹反在一小时内最多只能生效五次。”柏诺贝灵活地操纵着周围的火苗,有的成为了炮弹,有的成为了剑戟,“虽然我大可以直接走人,不过看着你这又重燃希望的样子。”
“还是毁掉吧。”
经过刚才的短暂交锋,柏诺贝现在已经十分放松了。立花堇还是那个立花堇,就算没了【遗愿】的影响,她的战斗手法还是那么的简单易懂,换做平常的,甚至是比自己更强的臆想体或许会败下阵来。但,作为与立花堇签订契约的契约兽,在它的眼里,少女只不过是可以随意拿捏的玩物。
“化为灰烬吧。早在两年前,你就应该灭亡在火中。”
带有法术穿透的火葬炎,随着柏诺贝的讥笑,如一头猛兽,扑向了魔法少女绀蓝。
看着双手交叉,摆出防御架势的立花堇,柏诺贝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狂喜与不屑,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愚蠢而又天真的小丫头片子,II魔力弹反确实能生效五次,但间隔可是至少三分钟。哪怕你在双手凝结冰晶,也无法抵挡带有穿透性质的法术。
火葬炎没有任何意外的击中了立花,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少女,此刻全身都淹没在烈焰之中,连一声喊叫都没有发出,就如同被焚尽了一般,数秒后,立花堇的身形消失了,属于少女的魔力也消失了,整个走廊只剩下了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的柏诺贝。
愚蠢!可悲!
契约兽在火中有些情不自禁地开始跳起诡异的舞步,尽管自己所设的局已经被各种意外打碎的七七八八,但现在,还未完全适应情感的它依旧高兴地忘我。名为喜悦和得意的情绪在这一刻扭曲了它的理性和思考。于是,它伸长了自己的尾巴,将自己紧紧缠住又松开,它摘下了自己纽扣般的眼睛,用脑袋将其一次次顶起。它发出了孩童的笑,它发出了老者的哭。
它。
在下一秒,被数枚冰晶,狠狠地扎在了原地。
“我一直以为你至少要比我聪明很多,没想到也会中这么简陋的计谋。”尽管柏诺贝已经被钉在木板上,以防万一,堇还是用脚踩住了它的尾巴。
“只能说,契约兽和与之签订契约的魔法少女之间,果然还是有共同点的。”
动弹不得的契约兽,从未听过立花堇如此冷静的说话。
“你是谁?!”生物不甘地质问着。
“我就是被你刚才嘲笑的人,我就是立花堇。”《寒囚领域》再次以少女为中心向四周展开,原本熊熊燃烧的火场此刻已经布满了冰晶,而柏诺贝,再也无力对其进行破坏了。
“刚才被烧掉的,是你的专属能力,那个该死的分身?!”
“对啊。”少女歪着头,“我想,你应该现在才想起来吧,毕竟,你还曾经嘲笑过我的智商配不上这个能力。”
“什么时候释放的。”
“你觉得我为什么突然要瞬步上前跟你打近身战。明明我的远程手段也很多。”
“所以。那个。冲到。我面前的。是你的。分身。”契约兽并没有痛觉,但因为体内的魔力源被刺穿,此刻的柏诺贝只能发出微弱而又断断续续的声音。“那。你。又是怎么。隐藏。气息和魔力的。”
“你能想明白的。”堇的右手背上,冰元素开始凝聚,慢慢变成拳甲。她瞄准着这个折磨了自己两年的恶魔,打算给它最后一击。
“可笑啊。可笑啊——————————————————————。”
柏诺贝即将消失的声音,在下一刻突然放大。巨大的魔力场伴随着尖啸,将它身上以及四周的冰晶全部震碎
《女巫咆哮》
契约兽用尽最后一丝魔力释放出这个大范围的攻击魔法,尽管并不能对眼前的魔法少女造成什么伤害,但只要能够让她产生一秒的凝滞,就够了。
少女捂着自己的耳朵,而这正是柏诺贝想要的。
“与我一起灭亡吧!”生物残破不堪的身躯跃向了堇的胸前,她魔力炉的所在处。尽力伸出的前爪弹出了锋利的刺。
“可惜,这也是个分身。”
假身在下一秒变成了冰雕,将它的前爪以及它自己固定在半空中。
立花堇,站在生物的身后,眼神中没有一丝的犹豫,利落地将拳头挥向了柏诺贝,将其砸在了墙上。
瓦砾随着布偶一同落下,掉在了地上,少女知道,这个家伙已经再也爬不起来了。
“还有什么遗言吗?”
面对将死之兽,善良的少女还不至于不让它说最后几句话。
“究竟是谁帮了你。”
“我的挚友,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是嘛,这样看来,我的纰漏比想象中要多啊。”
“对。就跟我一样,老是喜欢自作聪明。”
“。。。。。。”
短暂的沉默后,少女开始了反问。
“你,真的就这样没了?”
“怎么,突然舍不得我了?”
“别恶心我了,单纯觉得你不像是那么容易就被解决的家伙。”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现在的我,这里的我,毫无疑问,就要消失了,或许将来会出现与我相似,甚至一模一样的,但那都不是我。”
“是嘛。”
“柏诺贝。”
立花堇半蹲下身子,与契约兽对视着。
“你说。”
“谢谢你让我成为魔法少女。”
“呵呵。”生物轻笑了两声,微微抬起头,看向了玄关之外,时间已经临近晚上九点,黑夜之中找不到月亮,或许是月亮不想出来,也或许是它,不配看到月亮。
消逝从尾巴蔓延到柏诺贝的头顶,仿佛是真正的布偶被破开,走廊里已不见契约兽的身影,只剩下漫天飘零的棉絮,像是一场如梦似幻的雪。
“那个~~~”
“这里又不是学校,上条或者阿隼都可以。”上条隼接过堇递来的披风,作为上条家的珍藏法具之一,其中刻印地隐匿术式也是立花堇制胜的关键。
“嗯,阿隼,谢谢你的披风!”已经恢复成常态的堇发自内心地向自己的新伙伴道谢。
“不必客气~~”上条掂了掂手上的东西,“放着也是吃灰,要不是因为爷爷太小气,我都想直接送你了。”
“啊~哈~哈~”
魔法科的人员在立花堇的家里进进出出,一方面,帮忙修缮房子的各处损坏,至少不要让堂堂魔法少女无家可归,另一方面,则是检查室内各处是否有些什么被忽略的线索。
平时,安静少人的街区,却显得格外热闹。
上条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发,关心人其实并不是她的强项,周边还有那么多同事看着,但不说几句安慰一下眼前辛苦的后辈,她也觉得变扭。
“那个~~~”樱国第三区魔法科一队队长,僵硬地将手放在立花堇的肩上,“今天,辛苦了,好好休息,然后,虽然早了一会,但生日快乐。”
看着上条隼面部似笑非笑的扭曲样子,堇差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不过,为了自己学生会长的面子,还是忍住了。
“关于那个人形臆想体,必须先扣留在魔法科一阵子,之后我一定会安排你跟它见面,你也有很多事想问它吧?”因为说到正事,上条也不再维持着那古怪的表情。
“嗯,麻烦你们了。”
“呵,对我们没必要那么客气。”上条双手插兜,“以后,也请多依赖依赖我们,魔法科设立的初衷从来都不是管理和约束魔法少女,而是为了不让你们孤身奋战。”
魔法少女天穹郑重其事地向立花堇伸出了手。魔法科的人员也开始集结,似乎是处理妥当了。
“以后也一起加油吧。堇。”
“是。请多指教。”魔法少女绀蓝也伸出手,两人相视一笑。
“虽然我很想说让你早点休息,不过嘛,你可能还有点小事要解决。”临走之前,上条隼不忘叮嘱堇一句,“你们俩,可别忘了好好准备期中测验哦。”
“我们俩?”堇思考着,好像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立~~~花~~~~同~~~~~学~~~~~~~”幽怨的声音一字比一字要长,感觉到背后的阵阵凉意,立花堇,从醒来开始,第一次慌了。
“今天你不给我解释清楚就别想睡觉!!!!!”犬饲千岁,从堇的身后,一如昨天,将她架住,不同的是,少女此刻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立花堇常态下所受的伤并不能用魔法治愈,毕竟她现在还不是魔法使,没有魔法少女形态的加持,展开治愈术式还是一件很难的事。所以,少女脖颈上那触目惊心的掐痕并没有消失,依旧显眼。犬饲千岁将堇拖回室内后,便先让她坐在沙发上,而自己则拿出了向魔法科讨要的消淤膏,缓慢而又温柔地为她上药。
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但堇却笑不出来,一是喉咙由于魔药的影响还在隐隐作痛,二是眼前的好友,此刻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让她收起了插科打诨的想法。
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如同几分钟前的上条隼一样。
报应也来的太快了吧!立花堇,为之前内心的偷笑而感到抱歉。
“唔。”还在涂药的千岁感觉到头顶上的力量,表情稍微舒缓了些,手上的棉签也不再挪动,眼泪还是从少女的眼眶中留了下来。
诶————!
堇的内心正在尖叫。本来只是想学习平时的小鸳,耍帅的同时,也向自己的好友表达谢意。但看着千岁默默啜泣的样子,对于感情笨拙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都给人家弄哭了,还不知道?假如顾鸳在这里的话,恐怕会如此吐槽吧。
“大笨蛋。”千岁从嘴角里挤出了这三个字,“立花堇你这个大笨蛋。”
“啊~~~~,嗯,对不起啊,我不太会安慰人。”
“不是这件事!”
“那个,礼物的事情,其实我当时很高兴,只不过就跟你说的那样,我是个笨蛋,所以——————”
“都说了不是这件事!!!”
犬饲千岁突然扑了上来,环住堇的肩膀,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服。
痛,但同时也很温暖。
这一幕,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堇也像顾鸳一样,轻轻地回抱过去。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呢!”
“为什么不早点向别人求助呢!”
“为什么要一个人强撑着!”
“你明明不是孤单一人啊!!”
“你明明,还有我们啊。”
“笨蛋。大笨蛋。”
千岁似连珠炮一般不停地质问着立花堇,同时,也是在责备着自己。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觉呢?
为什么没有勇敢地打破现状呢?
明明早有发觉好友一直在强颜欢笑,明明能从各种细节里看出好友一直很痛苦。
犬饲千岁的愤怒,从来都不会对向友人。
因为犬饲千岁,也是个笨蛋。
立花堇没有回复,因为她知道,千岁想要的不是什么道歉和解释,而是用行动告诉她,自己今后,不会再这样了。于是,立花堇选择抱得更紧一些。
啊啊,我这些年,到底都在干什么啊。回想起自己每天晚上在被窝里,在墙角边的种种自怨自艾,堇不由得为自己的愚蠢而脸红。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是孤单一人。
相拥的二人沉默维持着动作,墙边滴答作响的时钟好似在提醒二人,差不多得了。但,此刻,无论是千岁还是堇都有些难以收手。对于立花来说,自己是理亏的一方,便自然地认为,对方不先松开,自己也没有松开的资格。而对于千岁,她此刻的脸色,比堇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此矫情又激烈的情感表达,就算是隐性宅女,阅览过无数小说动漫游戏的她,也会觉得太羞耻了。
两人都在等,立花在等千岁,而千岁,在等一个契机。
“叮咚。”
门铃响起,千岁率先起身,为了避免自己通红的脸颊被看到,立刻转过身去,“那个,我去开门。”
“等等!”堇立即握住千岁的手,“都要凌晨了,现在还来按门铃的,恐怕不是正常家伙。”
“诶!难道立花同学家附近还有什么危险人物吗?”
“不好说,因为这里地处偏僻,说不定会有人来这里碰碰运气。我去开门,你就站在我的身后。”握着千岁的手没有松开,看着走在前头的少女的背影,千岁感到十足的安心。
“这么晚了,请问有什么事?”顶住门板,立花堇尽量压低声线,询问着门的另一侧。
“给某人庆生。”顾鸳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拎着些热乎的食物,站在门口,如往常一样,笑吟吟地答复着。
“庆生?给我吗?”堇回头看向千岁,用着只有她俩才能听到的音量,但,感知共享的术式并没有被顾鸳关闭,所以站在寒风中的她其实也听得见。
“是什么新的诈骗手段吗?”千岁猜测到。
其实也不怪俩人没认出顾鸳,一是顾鸳本身的声音四平八稳,虽然能令人安心但着实没有什么辨识度,二来,她们也都知道顾鸳去了东都,再怎么说,也不会这么快的就回来。
“要开门吗?”堇弱弱地问道。“外面还挺冷的其实,如果真的是来给我过生日的话,这样有些太失礼了。”
“再问问!”千岁清了清嗓子,“诶~~~,是给谁庆生啊?”
“立花堇同学。”门外的声音答复道。
“嘿~~~,那,那你又是谁啊?”
“顾鸳,立花堇的同学。”
“小鸳!是小鸳!!”堇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已经激动地将手放在了门把上,就在即将开门的那一刻,她的手,被另一个人摁住了。犬饲千岁,正在用着堇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看着她。
“先别开门。”千岁撇着嘴,脸上的表情混杂着众多的情感,堇能够读出来的,有忐忑,有担忧,有无奈,还有一丝愠怒。
“骗人!”千岁喊道,“顾鸳昨天就去东都了。”
在堇的印象里,这是少女第一次直呼小鸳的名字。
“现在回来了啊~~”
“那后天的国宴呢!”
“那个啊,已经推掉了,本来参加就只是坊间传闻。”
“。。。。。。”
“如果。如果你真的是顾鸳的话————”千岁将堇挡在身后,似乎她才是那个即将跟怪物战斗的魔法少女,“就回答我几个问题,如果我对答案满意的话,就,就让你进来。”
“。。。。。。”
在静默了十几秒后,门外传来了一身闷响,顾鸳席地而坐,将背靠在了门板上,同时,立花堇也能感知到,隔音术式已经被展开,接下来,三人之间的谈话,不会被任何外人听到。
“你问吧。”门一侧,少女的声音略显疲惫。
“你,是魔法少女吗?”
“是。”
“实力呢?”
“现在的话,大概前五吧”
“在樱国?”
“在全世界。”
“。。。”
“所以,如果你要解决那个,伤害立花同学的东西,应该是举手之劳吧。”
“嗯。”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立花同学是魔法少女的!!!”千岁似乎像是被按了开关,顿时激动了起来.
“大概,一年前左右吧。”
“那!那知道立花同学的情况呢!又是什么时候!”
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的千岁,用拳头用力地锤向门板,立花堇注意到,少女的指甲已经嵌到了她的掌中,随时都要流出血。
“98天前。”门外给出了准确的数字。
却也是犬饲千岁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为什么啊?”
千岁将额头顶在门上,眼泪已经开始滴答滴答地落下。
“为什么啊?!小鸳。”
“。。。。。。”
“你那样聪明的家伙!难道会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些问题吗?!”
“。。。。。。”
“这种时候,撒个善意的谎,对你来说也是举手之劳吧!?”
“。。。。。。”
“既然如此,既然你实话实说了,那你告诉我!这98天!这三个月!你到底都在干什么!”
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少女,终于将自己内心里的刺抛出出去,狠狠地扎向她最重视的朋友。
真是恶心啊犬饲千岁。如此义正言辞地质问,对于无能为力的你来说,又有什么资格呢?
犬饲千岁如此觉得。
“千岁,你误会了!”立花堇再迟钝也看明白了,眼前的少女是在为自己鸣不平,从而将顾鸳误会成了一个隔岸观火的冷漠之辈,但这之中,其实有许许多多的缘故。且不谈如果三个月前,顾鸳上门要杀掉那个东西,自己会作何反应,就算是协会,也明文规定过,魔法少女不可以干涉其他魔法少女的日常生活。
更何况,回想起与顾鸳认识后的一年半里,堇也发觉自己作为魔法少女其实受过许许多多莫名的帮助,不管是战斗中,还是战斗后,这其中恐怕绝大部分都是顾鸳在暗施援手。“其实,在当时也是我因为愿望的特殊性,故意向协会和魔法科隐瞒我的家庭情况。”是的,当时的堇已经走投无路到柏诺贝说什么是什么的地步,而那只契约兽也不止一次的警告她如果“哥哥”复活的事被外人知晓,自己的“哥哥”将永远也回不来。
“而且,如果不是小鸳的话,我今天恐怕也会——————”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啊!!!”
千岁的额头已经被门板挤出了红印,她回头与堇对视着,“立花同学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难道立花同学现在回想起来不会感到害怕吗?明明门后的家伙早在三个月前就知道了一切,却依然每天自然而然地,像个没事人一样跟你搭讪,跟你吃饭,与你一起打闹,还天天问你还好吗这些问题!”
千岁第一次感觉到无论是自己的脑子还是嘴巴,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还有今天的事情,上条学姐跟我说了,这一切都离不开小鸳的筹谋和布置,但这才是最可怕的不是吗?!”
“明明有那个能力,明明有那么多的资源和手段,却偏偏等到今天!这之间,立花同学添了多少伤痕,受了多少苦难!”
“小鸳!在你眼里!在你眼里,立花同学到底算什么!究竟是朋友和伙伴!还是棋子与诱饵呢!!!!”
“是朋友和伙伴。”
坚定而又诚恳的回答从另一边的传来,在千岁话音刚落的下一刻传来,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
“那。”本以为对方会陷入沉默至少思考一会后的千岁也愣住了,“那这三个月,又是为什么。”
“哈哈,只能说,我比千岁要想的,差劲很多呢~~~”
顾鸳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谁,“还有一件事,千岁知道恐怕要更生气吧,如果不是因为今早我发现了小堇身体的异常,连今天的帮助也不会有,而小堇,在这之后恐怕真的会,会再也回不来了。”
无论是稍微冷静下来的千岁还是一直在静静聆听的堇都能感受到,门外人连声音都在颤抖着。“魔法少女,远没有千岁你想的那么万能和强大,魔法少女,也有无法实现的愿望,无法出手的局面,和无法拯救的人。”
“三个月前,当我发现‘哥哥’的存在时,它还是个人类。”
“诶!”堇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那也就是说,当时的哥哥不是臆想体,那么。”
“我觉得也不是小堇真正的哥哥哦~~,具体的信息可能还要等魔法科的审讯出结果,但光一点,如果他是真货的话,又怎么会对小堇下的出手呢。”
“嗯。也是呢。”
顾鸳的安慰永远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那三个月,其实我也一直在心里骂自己呢。骂自己无能,骂自己循规蹈矩,骂自己将朋友置于责任之后。”
“直到昨天下午,我注意到小堇的异常,才会在今天早上悄默默地潜入她的房间,才会发现事情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才会出手解决问题。”
“千岁,你说的没错,我根本就不配作堇的朋友和伙伴,我只是一个迟钝、虚伪、糟糕的家伙。”
靠在门板上的人站了起来,拍了拍背后的土。
顾鸳将带来的东西放在门边,准备离开,早知道就不来了,这样,堇和千岁还能高高兴兴地过个生日。少女如是想。
门在少女即将转身的瞬间被打开,走廊橙黄的灯光像是被倒了出来,照在顾鸳的身上。打开门的犬饲千岁,在这一刻似乎看到了许多,看到了那个为自己和母亲挡刀的背影,看到那个跟自己研究一晚离婚程序和保护令的申请的友人,看到了她的黑眼圈,看到了她缠着绷带的手。
少女奔跑着撞进了另一个少女的怀里。
“对不起。小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立花堇走了过来,拍了拍千岁的后背,就跟顾鸳一样。
“我们回家吧。”两位魔法少女异口同声地说到。
距离11月5日只差几秒,三个少女牵着彼此的手,共同走向了明天。